尤其對我們這些身為貴族的寵物狗而言,愛就是發情,就是配種,就是肉體的慾望尋找一個溼潤的出口。你以為我們能和心愛的狗自由往來,沉溺愛河?你以為我們能和心愛的狗結為夫妻,長相廝守?你以為我們能精心養育後代,把握他們的未來?不能夠,原因僅僅我們是寵物。當我們選擇做寵物的一剎那,我們就已向人類出賣了靈魂,我們不再是自由的自我。
我沉默起來,茜茜說的沒錯,對於寵物狗而言,愛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這一切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阻止不了我的愛,怎麼辦?我沮喪的說。
她說,這只是你的第一層悲傷——心中有愛,但你還有第二層悲傷,這才是難以化解的痛苦。
我說,我的第二層悲傷?
她說,沒有一隻寵物狗會被愛所困,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為什麼?
她說,因為沒有一隻寵物狗會在愛與現實面前選擇前者。
我說,為什麼?
她說,因為他們沒有勇敢的心。
我說,我有?
她說,是的,你有一顆勇敢的心。你不甘被現實束縛,但又無法做到無視現實的存在,所以你有了第二層悲傷——痛苦的抉擇,而非愛的本身。所以你無緣無故的悲傷,無緣無故的憤怒。所以你一直都無法坦然的面對我。
我說,是的。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
她說,因為你迷失了自我。
我說,什麼?
她站起身,說,我們走走吧。我們手牽著手在徐家彙綠地裡悠悠的徜徉著,沉默著,如同靜謐的月光,惟輕盈的呼吸和遊蕩的野風在歡縱著。茜茜始終沒有解答我的疑問,而我也沒有再追問。她在想如何解答我的疑問,我在想如何再繼續追問,時間就這樣幸福卻無意義的流淌著,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她忽然回頭說,為什麼半夜三更的有兩隻戴墨鏡的狗一直尾隨我們?
我回頭一看,調侃的說,你不會是怕遇到黑社會吧?
她抿著嘴說,有你這個丐幫領袖在身邊,我還怕什麼呢!
我愉悅的笑,對尾隨的狗吆喝著,讓他們遠一點,保持距離。然後對茜茜說,他們是我的保鏢,只要我一出門,他們就會自動跟上,打都打不走。
她說,你真夠厲害的,黑白兩道都是Number one。
我說,羨慕呢?
她說,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一定來自不易。
我說,那是當然。
她說,倘若你還清醒著,你將失去這一切,你是捨不得的,所以你繼續迷失著。
我到底怎麼了?你又到底想說些什麼?我終於按捺不住好奇,質問著茜茜。她今夜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次次掘土的鏟子,朝我心底的秘密刨去,而我卻不知我到底埋藏了一個怎樣的秘密。但她像早已知曉這個秘密似的,一步一步的控制著我的好奇。
她說,你知道你是誰嗎?不要告訴我,自己在心裡想。
我說,還用想嗎,我是一隻風光無限的寵物狗鼕鼕啊!
她說,你能確定?
我說,能。
她說,你心裡也能確定?
我說,是的。
她嘎然止步,朝路邊的長椅坐去。這張長椅是我們先前坐過的,我們繞了一圈又回來了。椅子一直被月光佔領著,我們回來了,月光就像完成任務似的讓開。
她凝視著我的眼睛說,你仔細聽好,你不是一隻風光無限的寵物狗,你是一隻自由奔放的草原狼!
我是一隻狼!猶如一道巨雷霹靂,瞬間穿越三萬英尺厚的濃雲,鑽進我的腦袋裡轟然炸響。我的記憶被炸的粉碎,我在碎片中無法拼貼完整的記憶,我對我所有的認識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