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聽到這個訊息,心猛地一沉,手中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她記得初至崑山,梓晴便提及俞三爺在她離開那年因意外離世,自那以後,俞老爺的身體狀況日漸衰弱,特別是近半載以來,病情急轉直下,兇險異常。
然而,兩家相隔遙遠,加之婚期早已定下,又是吉日,便沒有改期。
喜服才剛褪下,喜容還未消散,卻要面對喪事。
新婚之夜,本應是幸福美滿的開始,卻被迫沉浸在失去親人的哀傷之中,俞家的喜悅也被沉重的悲傷所取代。
九疑不得不迅速調整心態,立即投身於喪禮的籌備中。
此刻,九疑心中除了對突如其來的事感到不知所措外,她最掛念的便是俞修。
俞修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時間就換上了孝服與九疑一起前往上房。
原本洋溢著喜慶氣氛的宅院,如今卻掛滿了白色的布幔,每一步行走,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哀傷氣息。
還未盡數撤去的大紅燈籠和喜字,如今顯得格格不入。
白日裡歡聲笑語、熱鬧非凡的場景,一夜之間被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寂靜和肅穆。
俞修雙唇緊抿,緊緊握著新婚妻子的手,聲音低沉:“待會兒,你就跟在母親身旁,她如何做,你也如何做。”
這是九疑首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即便是未曾謀面的俞老爺她的心中也湧現出難以言喻的無力感,更何況是與之血脈相連的俞修。
他雖表面強作鎮定,但九疑已捕捉到了他內心的波瀾,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俞修也有脆弱的時刻。
一直以來,俞修在她面前總是那麼從容不迫,彷彿沒有任何事能夠影響到他。
她心中湧起一股衝動,想要給予俞修更多的安慰。
在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無論外表多麼風輕雲淡,俞修終究只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隨著腳步的移動,九疑將身子往俞修身邊更靠近了一些,手也更加用力地回握著他的手。
九疑輕聲說道:“不必擔心我,我會跟著母親,按規矩行事。”
她希望他能不要憂心她,也希望能以此減輕俞修心中的負擔。
兩人緩緩步入上房,屋內已聚滿了俞家的親眷,每個人都身著孝服,神情哀慼,臉上寫滿了哀傷。
俞修的祖母端坐於主位之上,面容顯得格外憔悴,眼圈紅腫,不時用手中的絹子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
當俞修攜九疑步入堂中,她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一抹驚豔掠過她的眼眸。
果真是一位容色絕佳的美人,不施脂粉也能在一眾身著相同衣衫的人之間脫穎而出,難怪她那孫兒連門戶都不顧,執意要將她迎娶入門。
俞五爺同樣注意到了這位侄媳,心中不免升起幾分好奇與疑惑。
他依稀記得,當初曾遠遠見過,但只看見了一雙眼,那時候覺得那雙眼生的既大且圓,但實在算不得美,與九疑如今的容貌更是對不上號。
他心中暗想,或許是當時光線不佳或是距離太遠,未能看清全貌。
但在看見九疑身側那位婢女時,俞五爺的疑惑瞬間消散了。
原來當初看見的,是那婢女的眼睛。
竟是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