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她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孤寂感與落索,這感覺,並不讓人愉快,不過她有堅持下去的理由,所以她想不透,讓父親戰戰兢兢地站在那個高處的理由是什麼。
她又出神了。
謝秋青看著,心中疑惑更添。只不過幾月未見這丫頭,怎地變得這般心事重重起來?以前跟秋雨一塊兒玩的時候明明笑的跟朵花兒似的,偏偏現下,一點朝氣都沒有,哪裡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於是連連叫喚:“呀,呀!”
阮妗華一怔:“怎麼了?”
“我覺得你這身衣服甚是眼熟!”
她略訝異:“你認識清芙?”
如今訝異的卻是謝秋青了,他挑眉道:“你認識紅胭閣的清芙姑娘?”一雙桃花眼眯了眯,“阮妗華原來我一直小瞧了你,你膽子還真的大得緊!”
她不假辭色:“不過是見過一面罷了。”
謝秋青笑的狡黠:“見過一面就得了件衣裳?那清芙姑娘可是一副出塵的國色天香,可惜那韓家的大少爺護的太緊,叫我等連面都見不到,實在小氣。”
“韓家大少爺?”
“可不就是那木訥的小子?想我好歹與他同窗一場,一點面子也不給,明明是不解風情的呆書生一個,卻還有這等憐香惜玉的心思。仗著他家財大勢大,將清芙護得滴水不漏,誰都見不著,更遑論是春宵一度了!”
阮妗華斜睨他一眼,嘲道:“你謝家不也是勢力大得緊?我楚國的兵權你父親可是掌了四五成的。韓家雖是皇商,到底是無權無勢,比的了你?”
謝秋青扇子一收:“什麼意思!本公子是拿權來壓人的人麼?何況我那老爹你也不是不清楚,我若說有意以權壓人,他雖不會惱我,但一定會提叫我隨他上陣打仗的事。自關谷一役敗了後,他更是恨不得我立刻成為一代神將,也免得他後繼無人!”
阮妗華聽他後半句語氣變了,心知他最是不耐煩這些,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換做以前的她或許此刻就不再多言,而是與他說些別的。但如今再世為人,她不能再容忍自己糊里糊塗,總覺得有許多事情她因此錯過,才會有遺憾。
於是她張口就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家族世代將才,戰功赫赫,戰場廝殺皆視同等閒。你身為男兒,又生於這樣的家庭,不該是一腔熱血麼?為什麼成了現下這個樣子……”
謝秋青被她說的一窒,好笑道:“我現下不好麼?”
“不是……只是,嗯……”
“你也無須多說,你同那些外人一樣看到的不過是表面。”他垂頭撫了撫手中閉合的摺扇,目光黯然,“你們都只看到謝家在外的時候的威風,卻可知道那是謝家多少鮮血換來的?我聽到過表兄們戰死的訊息,看到過娘在切切盼望中死不瞑目,也曾抱著哇哇大哭的秋雨為爹擔驚受怕。我幼時是排斥,如今卻是不明白,戰爭會傷害那麼多人,為什麼我謝家就要如同詛咒般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生離死別?”
他抬頭時,那雙本該是肆意風流的眸子盛滿了悲傷,竟是將她牢牢縛住,彷彿也要這樣墜入這悲傷中,萬劫不復。
“你懂麼?那種無論如何努力還是要被宿命束縛的那種感覺,逃不脫,也掙不開。”
被宿命束縛,逃不脫,掙不開……麼?
她飲下千日醉生,大醉後經歷死亡,卻又重獲新生,但最終是否還是無法逃脫宿命?即使微小的改變發生,也不得不殊途……同歸。
那她重新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若註定她在五年後死去,那是否意味著她只有五年可活?
上天是憐憫她,還是戲耍,像操控木偶的擺弄者,在高處,帶著自信滿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