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嵐鏡那張鐵青的臉,初染還是中途換了船,畢竟癮也過了,太招搖總是不好。那晚相思河邊修羅一般的女子,會時不時出現在她的腦子裡。
兩邊的樹也由玉蘭逐漸變成了挺拔的白楊,而北雁門也已緩緩消失在了她的視線,想不到南與北,僅僅因了這道關門,幾里之隔,風光,卻大相徑庭。
“公子,到了,前頭就是北庭城門了。”船家緩緩地靠過岸去,停了漿,把船牢牢地紮在一邊。
可許是坐船太久的緣故,初染走在石階上的腿竟然有些搖搖晃晃,頭也微微覺得暈眩。“嵐鏡。”見他不在身邊,她便喚了一聲。
依舊沒有回應,初染疑惑地轉頭,才發現他居然靠著牆吐了一地。她啞然失笑,怪不得從上了船就擺著一副冷冰冰的臭臉,原本以為他是對那些鶯鶯燕燕耿耿於懷呢,卻不料。。。。。。
“原來嵐鏡是暈船啊。”初染也有些難受地靠著旁邊的柱子,輕輕地笑起來。還是這樣的他比較真實,她真是怕他從早到晚就那麼一副面孔。
“公子不也是麼。”她話才出口,又被嵐鏡狠狠瞪了幾眼。
看著他略顯蒼白又桀驁不馴的模樣,初染不覺有幾分好笑。他和蒼還真是一類人,冷冷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就連說話也是少得緊,且永遠都不願意在人前示弱。但是蒼對她是恭敬和包容,而他與她中間卻隔了一堵厚厚的牆,在他的眼睛裡,她看到了防備,還有那一閃而過的。。。。。。敵意。。。。。。
進了城,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那麼一前一後地走著。晨光斜照,街市,已經開始熱鬧了,人聲,也漸漸多了起來。
“陳家大嬸,你今天這麼大早的就上香去啊。”
“是啊,我家媳婦兒剛生了個大胖小子,我得還願去呀,順便再求個平安。”
“是說,碧雲寺的籤最靈了。”
“姐姐,姐姐,可等等我。”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嬌羞地看了初染一眼,又垂過眼簾,提起裙襬,小跑了上去。
“哎呀,不是你要求姻緣嘛,怎麼那麼慢,再不快些,頭三籤可就要被人搶了。”一個年紀大些嗔了她幾句。
碧雲寺?喃喃著這個名字,初染嘴邊揚起一個弧度,她回頭道:“嵐鏡聽過‘碧雲寺’嗎?”
“公子想做什麼?”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每次她露出這種狡黠而算計的笑,都會有麻煩上身。
三年了,她的心思,他從來也摸不透。
初見,她站在蒼玄背後,羸弱,傾國傾城。她對他說:“嵐鏡,我要成為這裡的主人。”
當時他一聽就笑了:“風姑娘,你見過人的生老病死嗎?你見過流血千里、屍橫遍野嗎?你知道,為了這個位置,每天有多少人送命嗎?風姑娘,你被宮主保護地太好了,一個連死亡都沒見過的人,要如何握得住這殺人的刀?!”
她當時怔了許久,在他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低聲問了一句,她說:“哥哥以前,也殺過人嗎?”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他心頭一顫。
“對。”他笑,“宮主殺過很多人,而且,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是嗎。。。。。。”她喃喃著,然後抬頭道,“如果他可以,那我也可以。”
“嵐鏡,我要守著這裡的一切等他回來。”
“嵐鏡,我一定會像哥哥一樣的,請你相信我。。。。。。”
後來,她果真實現了她的諾言,成為了第二個風燼。
那雙曾經單純地能一望到底的眸子,而今平靜一片。
“喂,你信佛嗎?”見他走神,初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滿臉笑意。
“不信。”嵐鏡答得乾脆。
“我也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