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句多話都沒有。
朝華和愁離凜聲應下,唯有溯侑,一雙眼蘊著沉而重的墨色,須臾,才抿著唇,輕而緩地說了個好字。
三人一路出了小南山的城門,愁離最先停下腳步。
經歷過一整夜的風雨,今天終於收聲斂色,於天穹上柔柔地鋪撒上一層細碎的金燦燦璀光,這樣的天色裡,冷淡了一路的氣氛都似乎有所緩和。
&ldo;昨日,女郎召我進屋說了兩句。&rdo;愁離看著兩位同僚,聲音溫柔含蓄:&ldo;玉青丹是控制鄴都臣下最可靠,也最令人心安的一種,丹藥和解藥都屬絕密之類,通常只有當任主君及少君知道具體藥方配比,因此採藥過程,我們不便跟著。&rdo;
她看向朝華,道:&ldo;女郎說你可以往凝水城走一走,那裡興許有你的機緣。&rdo;
朝華頷首。
見狀,愁離不由得有些擔憂地看向溯侑。往常,他是最受薛妤重視的一個,而如今,三人中,她和朝華都得到了薛妤的提點,唯獨關於他,隻字片語都沒有。
像是被徹底遺忘。
這樣的落差,很難不讓人多想。
她心思細膩,一段時間共事下來,深知眼前之人總斂成一副光風霽月,溫柔甜蜜的模樣,可那也僅限在薛妤眼前。他真正的心思藏得深而嚴,絕非表面所見那樣溫順可人。
該說的話說完,朝華和愁離各自朝著自己的方向掠去,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身影像顏色鮮艷的綢緞,被風吹著往前飄,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小而破的城門前,不遠處是妖都設定的簡單關卡,三兩塊沉而笨重的木柵欄七歪八倒地分佈著,像是被一鬨而散的人群重重沖開,不堪重負地維持著最後的形態。
溯侑站在原地,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深深淺淺地垂著,許久不曾有動作。
他想著愁離那兩句隱晦而暗藏深意的兩句話,幾乎能完整地,毫無遺漏地猜出薛妤的意思。
‐‐玉青丹已解,秘境中機緣在個人,他若真別有目的,此時遠走,看在從前種種上,她既往不咎。
時間好似倒流,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百年前。彼時,他終於不對玄家抱有期望,自覺恩已報完,於是義無反顧邁開步子往繁華的大千世界裡走,幾經沉浮,終於有了足以立足的本事。
那時候,他想,從此天地之大,他在紅塵中恣意來去。
而真到了臨別的岔路口,他才如此直觀而明晰地感受到,那些令人嚮往,蠢蠢欲動的自由,全是假象。
他被困在冰山焰火之中,畫地為牢,根本無路可走。
溯侑緘默半晌,解下隨身佩戴的靈符。他手指很涼,根根筆直修長,捏著靈符時,冒出一根根細小的經絡,像葉片上縱橫生動的紋理。
半晌,靈符閃爍起來,另一邊,沈驚時有些驚訝的聲音傳來:&ldo;溯侑?&rdo;
溯侑低而輕地應:&ldo;是我。&rdo;
&ldo;還真是你。&rdo;沈驚時笑了下:&ldo;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名。&rdo;
&ldo;怎麼了?找我有事?&rdo;
&ldo;一件小事。&rdo;溯侑平視遠方,朝陽終於破開雲霞,晃晃蕩盪灑滿天際,像有一隻手,豪爽地往人間撒了一把燦燦的金子,他在這樣寧宓的景色中徐徐開口:&ldo;我聽說,北荒的千藤引,在你手裡握著。&rdo;
&ldo;是,但也只剩三根了。&rdo;果真是小事,沈驚時並不否認,他一聽就明白了來意,甚至還頗有興致地問:&ldo;能進飛雲端的可都算是不錯的苗子,怎麼還能用上這種東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