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驍急急喊住宋婉,卻只能軟軟說一聲,“別說了……”
“我偏要說!”宋婉眼睛眯成縫,看著杜曉的眼神充滿恨意,“你走吧,別說你爸爸現在昏著,他醒了見到你怕是病情也會加重。這麼能幹的女兒,我們家廟小,容不下。你有骨氣有本事,未婚夫說不要就能不要,當著一桌人的面能給我們難堪,扭頭瀟瀟灑灑說走就走,如今也別顧念這對你來說不足掛齒的親情。反正我們不是對你不好麼?你爸爸不是老聽我的挑撥對你不聞不問麼?他不是軟弱無能麼?不是對不起你媽媽麼?所以你走吧,別來這裡故作孝順大方慈悲,我們不稀罕!”宋婉說著說著眼淚也下來了,通紅的面色漸轉蒼白,可她還是哽咽著將話說完了,“反正像我這種利益至上的後媽為了以後能得到你爸的遺產,肯定會好好照顧他給他送終的!”語聲一畢,宋婉便牽著杜驍的手,轉身就進了病房,再將門死死關上。
那關門聲雖然不重,卻彷彿直直撞在了杜曉的鼻尖上,震得她渾身一顫,幾乎站立不穩。慢慢退後好幾步,她靠在醫院走廊的牆上,捂著心口一聲又一聲地重重喘氣……
“沒事的,杜曉……沒事的,杜曉……你沒說錯什麼……你也沒做錯什麼……只是恰巧……只是恰巧……”
唸叨著安慰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她終於覺得心口的窒悶稍微緩解,直起身來,她微張著嘴轉身想走。
但不過剛轉過身,她就看到了走廊十步遠的距離所站著的顧亦北。
他凝視著她,用一種複雜至極的眼神。
關懷、擔憂、歉意、畏怯、緊張、恐慌、疲憊……
太多太多,他微蹙的眉頭和緊抿的唇角,還有似乎是本能稍稍朝前伸出的雙手,都讓杜曉心裡生出一種想立刻撲入他懷裡的想法……
她想念他懷抱的熟悉感,那種深入骨髓的誘惑,正張牙舞爪無孔不入地試圖操控她的情緒、行為,讓她的理智與驕傲全全泯滅,化為灰燼……她試圖挪開目光,卻只覺得眼眶較方才更加酸澀,而身上剛剛恢復的力氣,又在一點點遠離她。
是哪裡來的殘存的清醒念頭,提醒她背過手去狠掐了自己一把。酸脹的疼痛倒成了支撐她的力量,慫恿著她一步步緩緩前行,卻最終視而不見地與他擦肩而過。
還是顧亦北伸手一把抓住了她臂彎,直接將她攬入懷裡,扶著她腦後,逼著渾身僵硬的她靠在自己肩頭。
“放手……”杜曉輕聲說。
顧亦北沒說話,卻用行動表達了他的不遵從。
“放手!”杜曉開始掙扎,可拳打腳踢全被顧亦北悉數忽略,她這般瘋狂,他卻依舊是一手按在她腰後,一手插在她髮間,穩穩環著她。
可畢竟眉頭緊鎖,十足痛苦,千般心事只化作一聲宛如慨嘆的低喚:“曉曉……”
杜曉卻與此同時張嘴狠狠一口咬在他肩頭。
顧亦北肌肉緊縮,渾身繃直,卻依舊沒有改換半分姿勢,不過再喚了她一聲:“曉曉……”
杜曉鬆開齒關,“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他為這沙啞哭聲所染,也眼睫浸潤,雙眸通紅,溫柔地撫著她頸後,側首無聲吻在她額際耳尖。
或許是哭的累了,或許是滿溢的愁緒悲苦已經得到宣洩,緊繃的弦也已松下,或許是發現有遲疑著不知是否該上前勸阻的護士圍觀……過了片刻,杜曉便一面哭一面啞著聲音抽噎著說了四個字:“帶我回家……”
6
顧亦北開車,帶杜曉回了兩人同住的公寓。
期間杜曉一直沒說話,下車和乘電梯上樓時,她仿若無骨地由他攬著,靠在他肩頭。抽泣方止的她呼吸中還帶著柔柔的潮氣,暖暖吐在他頸窩,一點點撥亂了他方方安定的心緒。
不知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