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撲鼻。六人也不和令狐沖客氣,便即咕嘟嘟地喝酒。
令狐沖也去倒了一碗,捧到嶽不群面前,道:“師父,你請嚐嚐,這酒著實不錯。”嶽不群微微皺眉,“嗯”的一聲。勞德諾道:“師父,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酒不知是誰送來,焉知酒中沒古怪。”嶽不群點點頭,道:“衝兒,還是小心些兒的好。”
令狐沖一聞到醇美的酒香,哪裡還忍耐得住,笑道:“弟子已命不久長,這酒中有毒無毒,也沒多大分別。”雙手捧碗,幾口喝了個乾淨,讚道:“好酒,好酒!”
只聽得岸上也有人大聲讚道:“好酒,好酒!”令狐沖舉目往聲音來處望去,只見柳樹下有個衣衫襤褸的落魄書生,右手搖著一柄破扇,仰頭用力嗅著從船上飄去的酒香,說道:“果然是好酒!”
令狐沖笑道:“這位兄臺,你並沒品嚐,怎知此酒美惡?”那書生道:“你一聞酒氣,便該知道這是藏了六十二年的三鍋頭汾酒,豈有不好之理?”
令狐沖自得綠竹翁悉心指點,於酒道上的學問已著實不凡,早知這是六十年左右的三鍋頭汾酒,但要辨出不多不少恰好是六十二年,卻所難能,料想這書生多半是誇張其辭,笑道:“兄臺若是不嫌,便請過來喝幾杯如何?”那書生搖頭晃腦地道:“你我素不相識,萍水相逢,一聞酒香,已是干擾,如何再敢叨兄美酒,那是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令狐沖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聞兄之言,知是酒國前輩,在下正要請教,便請下舟,不必客氣。我師父嶽先生、師孃嶽夫人也都在舟中。”
那書生慢慢踱將過來,深深一揖,說道:“原來是華山派眾位英傑,請了!晚生姓祖,祖宗之祖。當年祖逖聞雞起舞,那便是晚生的遠祖了。晚生雙名千秋,千秋者,百歲千秋之意。不敢請教兄臺尊姓大名。”令狐沖道:“在下複姓令狐,單名一個衝字。”那祖千秋道:“姓得好,姓得好,這名字也好!當年唐朝令狐楚、令狐絢,都是做過宰相的大人物!”一面說,一面從跳板走上船頭。
令狐沖微微一笑,心想:“我請你喝酒,便什麼都好了。”當即斟了一碗酒,遞給祖千秋,道:“請喝酒!”只見他五十來歲年紀,焦黃麵皮,一個酒糟鼻,雙眼無神,疏疏落落的幾根鬍子,衣襟上一片油光,兩隻手伸了出來,十根手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汙泥。他身材瘦削,卻挺著個大肚子。
祖千秋見令狐沖遞過酒碗,卻不便接,說道:“令狐兄雖有好酒,卻無好器皿,可惜啊可惜。”令狐沖道:“旅途之中,只有些粗碗粗盞,祖先生將就著喝些。”祖千秋搖頭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你對酒具如此馬虎,於飲酒之道,顯是未明其中三味。飲酒須得講究酒具,喝什麼酒,便用什麼酒杯。喝汾酒當用玉杯,唐人有詩云:‘玉碗盛來琥珀光。’可見玉碗玉杯,能增酒色。”令狐沖道:“正是。”
祖千秋指著一罈酒,說道:“這一罈關外白酒,酒味是極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氣,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那就醇美無比,須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誠不我欺。”
令狐沖在洛陽聽綠竹翁談論講解,於天下美酒的來歷、氣味、釀酒之道、窖藏之法,已十知8九,但對酒具卻一竅不通,此刻祖千秋指一罈酒,便論上兩句,說些典故,自己一時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嶽不群一直在留神聽那祖千秋說話,聽他言辭誇張,卻又非無理,眼見桃枝仙、桃幹仙等捧起了一罈百草美酒,倒得滿桌淋漓,全沒當是十分珍貴的美酒。嶽不群雖不嗜飲,卻聞到酒香撲鼻,甚是醇美,情知那確是上佳好酒,桃谷六仙如此糟蹋,未免可惜。
祖千秋又道:“飲這紹興狀元紅須用古瓷杯,最好是北宋瓷杯,五代瓷杯當然更好,吳越國龍泉哥窯弟窯青瓷最佳,不過那太難得。南宋瓷杯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