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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把海線直接順著地下連到廈門田尾西面的電報館內。這個電報館早在同治八年,也就是1869年就修好了,本來是丹麥在鼓浪嶼設立的一個領事館。但不知為什麼,丹麥沒有派駐領事,領事一職由法國領事監理,後來大北公司來到廈門,順理成章地把它接管過來,改成了電報房,這建築至今尚在。

走地線的好處第一可以保證訊號穩定和線路質量,不用擔心風吹雨琳;第二也免去意外損毀的麻煩——自從丁日昌、李鶴年之後,老百姓們對拔電杆興致高漲。不過地線技術尚不成熟,無法應用於長途線路,好在從廈門海濱到田尾沒多遠,正合用。

恆寧生說了:這個地下旱線其實不算旱線。我們挖的地溝很深,海拔是負的,嚴格來說是在海平面以下,所以仍舊該算是海線。這招“暗渡陳倉”當年大北公司在上海用過,成功地把海線接進了黃浦江。今天他們又祭出這個老法寶,試圖故伎重演。

大北公司這個邏輯十分混賬,既牽強又蠻橫。但俗話說的好,人至賤則無敵,他們都耍賴耍到這份兒上了,反而不太好應對。盛宣懷正琢磨著該說什麼好,一直在旁邊不吱聲的鄭觀應出手了。

說是出手,其實鄭觀應也只是出了一指。

他拿來一張歐洲地圖隨手一點,丹麥人立刻不說話了。

指的是荷蘭。

荷蘭是著名的低地國家,整個國家三分之二都在海平面之下,全靠堤壩撐著。這些常識丹麥人都是極熟的,此時突然被鄭觀應點破此節,立刻就懵了。

是啊,這還能不懵麼?你不是說廈門旱線在海平面以下,所以算海線嗎?那荷蘭吶?你們大北公司只要承認荷蘭境內的電報線全是海線,我們立馬就給你們開放登陸權。

大北公司哪兒敢承認這個!以後還想不想在歐洲混了。

恆寧生又折了一陣,心想再這麼下去,自己手裡一點籌碼也沒有了,回去跟幾個幕僚商議了一下,只好悻悻退了一步。談判再開的時候,他不敢再堅持旱線登陸的話題,轉而搬出中丹兩國傳統友誼和大北公司在中國的業績,嘮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圖窮匕見丟擲一套方案:既然旱線權您要收回,沒問題,不過大北公司希望能繼續租下去。也就是說,旱線還是一如既往地運營,只不過所有權變換了一下。他希望中國方面能夠承諾永遠只租給大北公司,不和別人發生業務來往。

盛宣懷心中冷笑,這恆寧生也忒天真,只要線路在我手裡,想幹嗎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他讓恆寧生擬一個紙面上的方案出來。恆寧生不知是計,幾天就呈遞了一份合約草案,其中有兩條核心條款。第一條:“廈門旱線,由大北公司出資拆除;吳淞旱線由電報局用白銀3000兩贖回。”——這條吳淞旱線,就是丹麥人偷偷架設、險些氣死沈秉成的那條非法線路。

第二條是:“不准他國及他處公司於中國地界另立海線,又中國欲造海線、旱線與大北有礙者,不便設立。”作為交換,大北公司允諾中國政府大臣及公務往來“凡從大北電線寄發者,不取報費”的優惠政策不變。

盛宣懷把談判結果拿給李鴻章看,很快得到了批准。中國在沿海的旱線權益至此收回,如果用史書口兒來寫的話,就是簡單一句話:“折衝月餘,丹人為之氣奪。”

大北公司呢?雖然他們被迫拆除了上海、廈門的旱線,但被允許在上海附近的羊子角、福州在海上的川石山二處設躉船,將線頭設於其上,權當浮動電報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更何況,儘管損失了旱線專利,但公司得到了中國保證的海線專營,排除了競爭對手。恆寧生覺得這次談判失之之桑榆,得之東隅,算是從盛宣懷手裡扳回一目。

他渾然不覺盛宣懷早在談判前就和大東公司眉來眼去,這頂綠帽子早戴到大北公司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