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載靜出事的訊息時朱珠正在園裡剪著牡丹。
牡丹是為慶賀她阿瑪平安歸來而備的,一朵朵紅得像午後斜陽的臉。
她小心修剪著它們多餘的枝葉,然後聽見小蓮的腳步聲從身後慢慢傳了過來。
“小姐老爺回來了。他說怡親王因謀反之名而被定了死罪”然後聽見她小心翼翼道。
手中剪刀連著牡丹枝剪在了朱珠手指上。
頃刻間血順著花枝一滴滴淌下來朱珠卻沒有任何感覺,只愣愣捏著那枝花站在原地。過了會兒轉過身,望向被那些血嚇傻了的小蓮,笑了笑:“那天我不該同他道別的,這一道別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小姐”
“幾時行刑。”
“三三日後”說罷這才反應過來,抽出帕子急急跑到朱珠邊上要將她手指包紮起來。
卻被她輕輕甩開:“給我備轎。”
從刑部大牢內出來時天色已近黃昏,朱珠沿著長長的臺階朝下走了兩步,忽覺眼前一陣發黑,於是搭著腿緩緩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她已經有兩天一夜未曾閤眼了。
這兩天裡她去過婉清格格的住處,也去過了大公主府,試圖同她倆商議,能否請她們幫忙去向西太后求情,求她赦免載靜的死罪。
但在布林察查氏家被告之,婉清格格已再度被送去了法蘭西。
而大公主則坦然告訴她這樣一句話:“朱珠,不是我不想幫你,這一回載靜身上的事情天大地大,大得誰牽扯上都得株連問罪,你還是回去吧。”
唯一能求助的兩個人,一瞬全都回避了開來,彷彿一切已是命裡註定。
所以最後她只能來到刑部大牢。
想同載靜見上一面,想從他眼中看出這一趟災難究竟是否還有避開的可能。
還想告訴他,此時她怕得全身發冷,因為她不願萬念俱灰
所以哪怕僅僅只是同他握上一會兒手也是好的她急需有他那份力量的支援,以包容和支撐她面對眼下的這一切。
可是無論怎麼懇求,無論給出多少金銀,門內看守始終不肯放行。
並最終不顧她的身份將她從牢裡攆了出去。
最後不得不從門內一步步退出時,朱珠突然間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那支撐著她奔波於這些地方,並在天牢內不惜拋頭露面、費勁口舌同那些陌生人交涉的力氣,在得知探監無望後,一瞬間從她體內洩了出去。
她抱著膝蓋傻了般坐在臺階上,任由人來人往朝著她看著,議論紛紛。
一動不動,因不知她究竟還能再往哪裡去,究竟還能再做些什麼。
直到發覺人群裡有一雙陌生的眼睛在朝她看。
那是個年輕男人。
她不曉得那是誰,但他似乎認識她,所以一路而來他始終帶著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朝她看著。
後來她終於知曉了他是誰。
因為在他一路經過她身邊,被兩旁士兵押進天牢時,她聽見不遠處那些圍觀的人竊竊私語道:
“唷,那不就是正藍旗旗主的兒子察哈爾莫非麼。”
“他也被拘?神武門的事兒沒聽說他參與啊”
“咳,株連”
“噢株連”
“察哈爾莫非!”當下朱珠霍地站起幾步奔到他面前,不顧邊上士兵阻攔一把抓住了他衣裳,厲聲道:“為什麼八旗要集眾叛亂!為什麼要炮轟神武門!為什麼要妄圖逼宮!你們為什麼要以此害得怡親王遭受此等牽連?!!!!”
一疊聲問話,莫非靜靜聽著,一聲不吭。
也不知是不願回答,還是根本答不上來。
直到朱珠被那些士兵強行推開,才低頭朝她微微一笑,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