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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只他們兄妹出行,蕭家沒有大張旗鼓,只提前定好了宿夜的廂房。

蕭嫻不覺疲憊,便先去了大殿拜佛。

觀音殿中,香客極多,各自自矜身份,只管低頭拜菩薩,沒有人貿然打量攀談。

蕭嫻跪在蒲團上,合掌低低替家人祈福,待睜開眼睛時,身邊的謝箏依舊是一副虔誠模樣。

第九章 字跡

謝箏低垂著頭。

夏日陽光從大殿外撒入,在佛前落下斜長的光影。

謝箏就跪在陽光裡,可蕭嫻覺得心裡冷冰冰的,仿若一下子到了三九寒冬,連日光都不添絲毫暖意。

畢竟是一夜家破人亡,謝箏比她還小几個月,對父母的思念都深深壓在了心底裡吧……

思及此處,蕭嫻眼眶微紅,沒有出聲催促,陪著謝箏又跪了一炷香。

兩人從大殿出來,誰也沒有說話。

蕭臨疑惑,低聲道:“嫻兒什麼時候這般誠心了?”

蕭嫻嗔他:“為祖母祈福,怎能不誠心?我在明州數年,那裡佛寺興盛,多得是誠心人,我看得多了聽得多了,也就信了。”

兄妹兩人絮絮說話,隨著知客僧往廂房去。

左右四間,除了兄妹兩人的,另有兩間給了隨行的僕從僕婦。

蕭嫻不歇午覺,用過了午飯,與謝箏一道在寺中行走。

未免蕭臨擔憂,兩人也不去遠處,就在舍利殿西側的碑廊裡走動消食。

碑廊不長不短,石碑上是百餘年間書法大家們的墨寶篆刻,蕭嫻喜好這些,一碑一碑看過去,格外仔細。

謝箏的字是母親顧氏教的,幼年時,一筆一劃扶著寫,偏她性子跳脫,根本耐不住,剛起筆時還拘著,等過了兩年,龍飛鳳舞起來。

顧氏無可奈何,請了謝慕錦來。

謝慕錦看著謝箏的字哈哈大笑,說隨心之中自有風骨,雖不似閨中女子刻板規矩,但也獨具風味,隨她便好。

從此謝箏寫字,愈發隨意,謝慕錦還給她尋過不少大家字帖,行書草書,只叫她看風韻,不叫她習外形。

因而她看得懂,卻從不會寫那些。

再後來,那些字帖也隨著那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

謝箏心中澀澀,看碑銘也不上心,隨意撇兩眼,直到她站在了一塊石碑跟前。

那石碑在這一眾碑刻中顯得有些新,謝箏估摸它頂多二三十年,她看東西極快,即便是匆匆一眼,也能留下記憶。

她下意識抬手,指腹擦在石碑上,用勁沿著刻印描畫。

蕭嫻詫異,低聲問她:“你喜歡這字?”

“喜歡的,”謝箏笑了,眉眼彎彎,掩了其中落寞,“父親的字,應當是臨的這一位吧……”

謝家敗落得早,銀子家底都沒了,徒留書山,謝慕錦幼年開蒙,都是從祖上留下來的書山裡翻出來的三字經、百家姓。

練字的時候,祖父挑的是舊都大儒柳澤的舊帖子。

謝慕錦自始至終練的都是柳澤的字。

等謝箏開始看字帖的時候,她說謝慕錦學了**成。

謝慕錦搖頭,他道:“這是柳先生年輕時的字帖,他如今的筆力,父親連皮毛都不及。”

謝箏彼時不信,偏又無處尋找柳澤年老之後的墨寶,只能把這事兒放下了。

現在,看著這碑銘,她想,父親果真沒有誆她,也不是自謙,是真的不及柳先生的皮毛。

她看向碑銘的落款:“正恩?”

怎麼跟個法號似的?

蕭嫻想了想,道:“寧國寺的住持大師法號正遠,這位正恩,許是住持大師的師兄弟?”

謝箏心思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