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碎我心,砍我手足?可笑我慕容曜——竟一直以為將心比心,此情就可動天地。然竟犯下這樣的錯誤,這青史上美人如刀,白骨成山,不多我一愚人,可笑卻多我一痴魂啊!
艱步移到錦榻邊,脊背一軟,一頭栽倒下去。
心中有泣,臉上無淚,卻恨意難消。此時竟有潔白柔軟的一隻素手,捧了盈盈的一盞烈酒,送至他唇邊,“將軍,用些酒的確很好,清醒的人,都痛苦。”
他任由烈酒由唇畔汩汩流進胸腔裡去,胸裡如燃一腔火,炙煎得沸騰。
他不解飲,緊捉住那隻柔若無骨的手,傾灑入口,如迷夢境——驀地一抽,她貼上他。
是夏水,她沒走,什麼時候該走,什麼時候不該走,她很清楚。
他需要她,她等到了。她要這個男人摯誠專一的心從此屬於自己。
“賤妾……只是助將軍找回驕傲尊貴不容侵犯的稟性——教給將軍,怎樣對抗沉淪和痛苦……將軍……忘了她。”
夏水在烈酒中意亂情迷的氣味裡,發出輕喘——
“將軍……忘了她!”
秦如月已經望到新都城的城門了。
只攜了極簡單的行李,又回到這裡來。秦如月無聲嘆息。原來一切的命運只是一次次充滿風險的旅行,最終還是得回到這裡,住她那陰暗的逼仄的府宅下處,隨時等待突如其來的使命,才是她今生唯一的歸宿。
她只有回到這裡來,別無它處可去。
在江南的那絕代風華、情愛糾纏都是假的,如今只剩下一個真實的她,風塵僕僕,一個人走回那不得不回的桎梏中去。
她在新都城外的茶寮打尖,一路過來,心境已淡然了,只是仍有隱隱的痛,又不知糾結在何處。有點茫無目的地在新都喧鬧的市集裡遊蕩,只是不想立即回到日極宮去。迴歸以前的自己嗎?其實心上早不情願了。
也就偷得半天屬於自己的閒適吧,哪怕長時間茫然地在街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平凡眾生,也能讓心境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她很疲累,如果不能釋然那些沉重的愛恨、存活、計算,她會被那些壓迫到瘋掉。
然而天地間,人並沒有時間可以單獨存在著,她感到有人在扯動她的包袱。
“啪——”看也沒看,返手疾迅的一掌已落在賊人臉上。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愣愣地被打怔在原地,摸在包袱裡的手不及收回。他實在沒有想到,他剛剛碰到包袱就被發覺,甚至快得讓他不及抽身逃跑。這看起來纖弱的女子不知何時已轉過身正視他,冷冽的眼神有不可侵犯的威儀。
他捱了她一掌。
男孩子的眼神很倔,被逮後直直地僵在原地,卻毫不示弱地仰著頭,也不說話,與她對峙。她微一打量這少年,不過是亂世中再平凡不過的生靈,瘦骨凸直的身子,面上浮著飢謹的蒼黃。眼睛很黑,但是乾澀,從內裡閃耀出一些異彩來。
她平靜地看著他,沒有憤怒,平靜中眼前浮出自己幼年倉惶的身影來。
“為什麼偷東西?”她淡淡地問。
“我缺,你不缺,我想借過來用一下。”男孩子的黑眼睛在她臉上猜測了半晌,方才開口,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透著苦難,口氣裡有種滑稽的不相稱的禮貌。
秦如月慢慢地笑了一下,看不清楚是什麼含義,“是有教養的孩子呀。讀過書?”
“書不能當飯吃。”男孩子的手此時才從包袱裡抽出,攥著兩枚錢幣。
“你沒我有骨氣,”她笑,滿是自嘲,辛辣無比,“我曾經被餓過五天,快沒有力氣的時候有一個人坐在我旁邊,腰裡的錢多得都湧到了地上,我卻指著那些錢告訴他:大爺,你的錢掉了。”
男孩子臉上有種屈辱的神色,辯道:“大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