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言片語如冷風化成的刀鋒一刃,原本暗湧的激流嘎然中斷,夜天凌手中有樣東西收了回去,微微一側身,火把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映出深邃的輪廓,深眸之中靜海無波。
形勢如此逆轉,眾人都有些意外,沒有人看清夜天凌手中拿的是什麼,卿塵心底卻湧起千般無奈。
那是一方黑玉龍符,如夜天湛手中的虎符、李步等戍邊大將手中的豹符一樣都是天朝節制軍隊的信物。所不同的是,黑玉龍符之上以錯金篆書銘文兩行“甲兵之符,如朕親臨”,小小八個金字,象徵著天朝至高無上的調軍之權,號令千軍,莫敢不從。
歷代之中,龍符作為皇上隨身之物很少交付帶兵大將使用,然而天帝和夜天凌在北疆戰略上不謀而合,臨行前暗中授夜天凌掌握龍符,虞呈叛亂平定之後,夜天凌便將調集四合兵馬進攻突厥,徹底粉碎漠北虎視眈眈的敵人,接著兵臨西域,收服三十六國以遏制勢力日漸強大的吐蕃。
功在一役,永靖西北。其中的信任和倚重,天知地知,父子心知,除此之外也只有卿塵明瞭,只是她沒有想到夜天凌會在此時為了保全李步用上這道龍符,如此一來,他與夜天湛之間那種微妙的平衡和迴避終於出現了第一絲明顯的裂縫,沿著這道縫隙,將是各自不能回頭的天陷地裂。
漠原之上風聲厲厲,四周山影嶙峋起伏的融沒在已然盡黑的夜色下,深深將整個軍營包圍其中,遙遠處層山叢林看不到盡頭的黑,唯有眼前跳動的火把是清晰的。
卿塵站在火光所不能及的暗處看著身處萬眾矚目中心的兩個男人,這莫名其妙的人生一場,她沒有太多珍惜的東西,唯獨有些人,用他們的心留住了一縷飄渺的靈魂,他們融於她的骨血,一點一滴重塑了一個她,讓她忘記了曾經滄海的荒涼,前塵如煙的空茫。
回首夜闌珊,碧影浮沉,舉目雲天處,風晴萬里。
這一世一身,染了他的風華,著了他的心骨,然而浴火重生是痛的,這痛不知在哪裡,一分一寸纏了上來。
面前刀光劍影是男人的世界,沒有了事態的逼迫,她不想再往前邁一步。
這一刻她發現原來心底分外軟弱,她不過是義無反顧的去面對早已預知的事實,在這樣的直面中固執的堅強。
眾將尚在事情的轉變中有些疑惑,卿塵轉過身去,輕聲說道:“史將軍,你和唐將軍一起親自送李步回營,一則寬慰其心,也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合州軍,再有事如今晚,四殿下先不饒他。十一殿下和南宮將軍隨後便到,安排紮營,約束各部屬養精蓄銳,不日還有戰事,萬勿鬆懈。”
史仲侯此時雖受中軍調遣,但向來在凌王麾下習慣了,當即便和唐初領命而去。卿塵說完這幾句話,在別人發現她之前便靜靜退開,不料鞏思呈跟了上來:“王妃請留步。”
卿塵停下腳步:“鞏先生還有事情?”
鞏思呈目光如電直視於卿塵眸底,暗帶幾分隱憂:“王妃,山有二虎,軍有兩帥,照今晚這等情形,軍中各自為政混亂至此,燕州一戰何來勝算?”
卿塵揹著火光,眼眸底處一片幽靜,鞏思呈似乎透過她的眸子看到一淵浩淼的清湖,那裡映著微波淡淡的星光,亦透射下廣袤夜空的一點兒蒼茫。卿塵極清淺的對他一笑,笑影裡是從容自若的冷靜,這讓鞏思呈回憶起早日在湛王府數次的接觸。
那時候卿塵常陪夜天湛在煙波送爽齋,她如花解語,如玉生香,是談古風,笑當時,是薄湯武,非周孔,嘻笑怒罵各不同,她骨子裡卻總帶著這樣一種與生俱來的冷靜,似乎飄於春光夏影之外,就那麼不聲不響的透在人心腑。
一個女人的冷靜,讓鞏思呈直覺上察知到了不尋常,尤其是在卿塵拒絕成為湛王妃之後,鞏思呈便直接提醒過夜天湛,對她要慎重。然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