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嚴謹的衣領挺起身子:“走了。”轉身隨早已候在外面的小太監李進往天帝看摺子的西暖閣而去。
致遠殿因是天帝起居之處,侍衛宮女都比其他地方肅嚴些,人人謹慎有度,使得這偌大的殿廳十分的安靜沉肅。西暖閣中燃著溫暖的火盆,李進將卿塵引至錦簾之前,低聲叫道:“孫總管。”
孫仕安打簾出來,李進退了下去。孫仕安低聲道:“皇上正在裡面看摺子,進去或許便會問些朝事,郡主心中當有數才好。”
卿塵微笑道:“多謝孫總管提點。”
孫仕安道:“哪裡的話,你我都是服侍皇上,郡主,請。”說罷掀了錦簾,恭聲道:“皇上,清平郡主來了。”
卿塵福了下去:“卿塵給皇上請安,萬歲萬萬歲。”
天帝靠在長榻一邊正以硃筆寫了句什麼,聞言抬頭看了看卿塵,道:“那邊的摺子,先替朕看看。”
卿塵看著一旁金絲楠木長几上放著小山似的摺子,有些愣。本想天帝該會先說幾句安撫鼓勵的話什麼的,誰知剛進門就安排上了差事。她答應一聲走到長几旁坐下,孫仕安幫忙將摺子移了移,又將琉璃燈燭挑亮了幾分。
卿塵隨手翻看了一下,心裡感慨,怪不得天帝今天便要自己過致遠殿來,就這摺子光翻也叫人手軟,何況要一一處理得當。想必鸞飛隨在天帝身邊這麼多年,也不是白受榮寵的。
天帝雖然沒說要她看了摺子幹什麼,但卿塵思量至少應該是分分輕重緩急,初步理順一下。心底突然有個念頭,不如一開始差事就乾的糟糕些,讓這個暫代修儀快點兒被罷免,永不錄用。但是她也知道這想法幼稚了些,到時候倒黴的還是自己。於是只得收斂心神,專注於這些林林總總的摺子之上。不一會兒,先將純粹請安的摺子挑了出來,依序排列,隨手又列了張名單附上,以便天帝抽看。再按吏、戶、禮、兵、刑、工六要部橫列歸類,同時亦分出總結、彈劾、請示、彙報等等縱類,一會兒將長几攤了個遍,將孫仕安在一旁看的奇奇怪怪。
而後卿塵又抽紙潤筆,一邊挑揀緊要的摺子,一邊列出綱要附在上面,理了一下,將幾份摺子先放在了天帝手旁。天帝沒有言語,卿塵便繼續陪在一旁將整理好的摺子依次取來,不知過了多久,孫仕安輕聲道:“皇上,快二更了,該歇息了。”
天帝“嗯”了一聲自羅漢榻上站起來,身披外衣走到一旁的張掛牆上的疆域圖前,突然問:“南王請安的摺子,為何同北疆善後的軍情放在一起?”
卿塵知道是在問自己,答道:“北疆臨屬北王管轄,四藩之事息息相關,一發而動全身,細枝末節亦可影響大局,是以將四藩的摺子無論何種總歸一類,以便皇上查閱。”
天帝又道:“你在直隸大疫的綱節上打了筆記號,卻是何意?”
卿塵回道:“賑濟司平隸大疫的摺子上詳述了目前採用的賑治方法,卿塵斗膽,有些措施怕是無效反害。”
“哦?”天帝回身過來:“那你倒是說說,平隸地區瘟疫四蔓,數月不消,該如何是好?”
卿塵想了想道:“回皇上,剛剛看賑濟司的摺子上說,此次瘟疫染者‘頭疼身痛,憎寒壯熱,咽喉腫痛,高熱昏憒,不知人事,十死八九’,而最可怕的是其擴散迅速,傳染性極強。疫情既已發生,賑濟司只治不防是以才始終控制不下,請皇上下旨先將疫區封鎖,身在疫區的百姓亦要嚴令禁止群聚,以免疫情繼續蔓延。摺子中‘瘟神作怪,陰陽失序’之言,實屬無稽,百姓多求拜巫醫薩滿胡亂診治,才會延誤病情,若不及時遣派大夫分發藥物,怕是越發耽擱。還有,已死的病人要妥善處置,最好是火化,以斷瘟疫之流竄。”
話說至此,天帝眉頭猛的一皺,卿塵停了下來。天帝看了看她:“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