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掩唇嗆咳起來。
夜天凌眉頭一皺,見蓮妃咳的辛苦,想上前扶卻又似被什麼羈絆著終伸不出手,只說道:“冬日天寒,母妃可是咳喘之症又犯了?”蓮妃身子柔弱,每到秋冬常有病痛,夜天凌是早知道的。
蓮妃略略平息了些,扭轉身子看向窗外:“你不好好用心朝事,來我這裡做什麼?”
夜天凌淡淡道:“朝事於兒臣,並無繁雜。”
蓮妃道:“戶部弊病多亂,你接手過來,哪裡能不繁雜?”
夜天凌唇角突然輕輕揚起,臉上的沉冷消融了幾分:“母妃足不出後宮,倒知道兒臣要應付戶部的麻煩。”
蓮妃微微一滯,她又豈會不知?兒子的一行一動做母親的何時不掛在心裡,有時候只是斐兒從別的宮女那裡聽來一星半點兒說給她聽,也足以安慰許久。他終於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平平安安的長大,優秀、出眾,自己還奢望什麼?硬起心腸道:“我乏了,你回去吧。”
夜天凌神色一斂,邁步到蓮妃面前,抑聲道:“母妃,你還要瞞我多久?”
蓮妃惶然抬頭,驚道:“你……你說什麼,你知道了什麼?”
夜天凌緩緩道:“兒臣已經不是當年懵懂幼兒,母妃何必還辛苦瞞著?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父皇、天帝,兒臣都明白了。”
蓮妃看著夜天凌冷澈的眼神,那裡面不容置疑的篤定、沉斂和隱藏至深的狂肆就像是沉靜了數千年的湖水驟然迸裂,足以淹沒一切,她一把抓住夜天凌:“我不准你胡說!”
夜天凌反手將蓮妃的手握住:“兒臣沒有胡說。”母子兩人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直面對視,蓮妃的手在夜天凌手中難以抑制的微微顫抖。
夜天凌看著蓮妃清美絕倫卻被終日籠罩在憂鬱中的面容,多年來縱千般怨、恨、痛、傷終抵不過血濃於水,在母親面前鄭重跪倒:“兒臣不孝,讓母妃受苦了。”
蓮妃幾十年來,有哪一天不想著自己的兒子,此時將夜天凌扶起,再也忍抑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我……我的孩子……”
夜天凌扶蓮妃坐下道:“從今日起,兒臣不會再惹母妃傷心。”
蓮妃目光幽幽,越過夜天凌的肩頭看向深深幾許的蓮池宮,像是對夜天凌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多少年了,還記得天正九年,先皇攻伐我柔然族,柔然抵擋不住大敗於日郭城,投降後父汗將我獻給了天朝。柔然亡了,我在先皇身邊一待便是七年,族人都說先皇是因知道了我的容貌而起兵滅柔然,罵我是紅顏禍水不祥之人。直到先皇故去,我原想在千憫寺吃齋唸佛了卻殘生。誰知天帝即位第一天便將我召入宮中侍寢,那時我發覺腹中有了你。天帝建了蓮池宮,封了我皇妃,而我卻遭盡眾人唾棄,亡族,失節,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好好撫育,若不是放心不下你,我早已不留戀這個人世了。”她那遙遠如在天際的聲音淡淡傳來,彷彿風一吹便散了,離落在四處,依稀還能聽到碎散飄零的聲音。
先弘文仁皇帝天正九年,曾有一次大規模的討伐北部柔然族的戰役。柔然族戰敗,於日郭城投降,自此以後一蹶不振,終被東突厥滅族。蓮妃原是柔然族頡及可汗的女兒,自幼便以美貌稱頌於天山南北,甚至中原也流傳著她絕世的風姿種種說法。在那次戰役後蓮妃被帶回京都,弘文仁皇帝對其極盡寵愛,民間傳說紛紜,多言弘文仁皇帝攻打柔然就是為了蓮妃。
千軍一動為紅顏,揹負滅族的罵名,亦因侍奉兩帝而被朝臣後宮所不齒,蓮妃縱有傾國傾城貌又如何?
夜天凌眸中掠過森寒利芒,冷冷說道:“母妃寬心,他們既要混說,兒臣便將這天下拿來送給母妃,什麼滅族失節,兒臣要他們沒人再敢說母妃一句不是。”
蓮妃驚悸,忙搖頭:“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