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西南山麓的王寺村,請求名醫王叔和的後人王世安救治。自那以後,王墨便留在了王寺村養病求學。
當日,看著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王墨,疏桐心下也有些惶惑惻然。可一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又覺得暢快無比。她原本是懷著賭徒的心思做下此事,不料她卻賭贏了。常氏果然留意到了她,不但包庇了她那本來很容易查清的罪行,還替她升了月例,將她調至身邊做事。
雖有六年不見,王墨已從孱弱少年成長為翩翩公子,面貌大變,但疏桐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只因,他唇角噙起的那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一如往昔。
六年前,青竹就十分戀慕子夜公子,直言喜歡他為人仁惠謙和,尤其喜歡看他臉上那抹溫雅柔和的淺笑。
疏桐卻從不覺得他的笑溫雅柔和,反是令她後背發涼。因為她知道,一個人被兄弟羞辱,被僕從咒罵,被親人遺棄,還能唇角帶笑,這人不是在裝傻,就是真傻了。
“王爺放心,月容一向行事謹慎,斷然不會有所差錯。”
百步外,皎皎怒放的花樹下,王墨的臉上依然掛著那縷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得疏桐心下有些發緊。她幼時曾隨父親學過唇語,稍加留意,便辨出了王墨的話語。原來,那名背身而立的玄袍男子,就是蕙小姐的未婚夫婿,月前才被皇上任命為平北將軍的成都王司馬穎。
看不見司馬穎的臉,卻見他微微點頭,似在贊同王墨的話。
少頃,王墨又道:“我會根據王爺的需求,適時減量。再則,此番回洛陽,我打算長住下來,王爺提到的……”
疏桐讀唇辨到王墨說出“長住”一詞時,心下突然一動:何不利用他來打消常雲霽要自己陪嫁的念頭?!
這個想法一浮現,疏桐便暗暗握緊了拳頭:今日今時,自己絕對不能離開王愷的府邸,否則這些年的種種煎熬磨折都白受了!
打定主意,疏桐又仔細辨讀起王墨的唇形來。她不久前曾見王愷與來客說起,司馬穎是為捍衛太子尊嚴得罪了權臣賈謐,才被遷任平北將軍的。如王愷這般精於算計的人,竟捨得將自己最為寶貝的女兒嫁給外遷貶謫的司馬穎做側妃,而多年未曾歸家的王墨也私下與司馬穎有聯絡,莫非,王家是在密謀什麼?……
“疏桐,看來你和王爺當真有緣,居然能在這裡見到。”
青竹略帶戲謔的笑語輕聲響起,讓聚精會神辨讀唇語的疏桐被驚了一跳。待她再想辨讀下去,花樹下的兩人卻移步去了前院。
疏桐從廊柱後走出,目送那道青灰背影離開,正尋思該怎麼開口向青竹打聽王墨現今的情況,他便突然轉回頭來。深黑的眸光與疏桐不期而遇,剎那間,似笑非笑,竟似別有深意,疏桐不禁一陣心虛。
“疏桐,你看見沒,子夜公子剛才對我笑了……”青竹一臉沉醉。
疏桐瞬間釋然,想是自己錯覺了吧。和身旁盈潤嬌媚的青竹相比,自己有什麼理由引得王墨駐步回顧?除非,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是當年那個算計謀害他的小丫鬟。
荷池那夜,疏桐早為自己想好了退路,故意站在王墨的背後,佯裝踩了地面的冰渣滑倒,先是大喊了一聲“好滑啊”,繼而才又出手推他入池的。疏桐藉此寬慰自己:除非他後腦勺長了眼睛,否則他怎會知道自己曾設計害他?再說,倘若不是此事讓他因禍得福去了王寺村,只怕他早被常氏每日著人準點送來的慢性湯藥毒死了。
“那人是子夜公子?”疏桐收束心緒,抬手揉了揉先前因辨讀唇語而勞累過度的眼瞼,作出詫異表情。
青竹捂唇笑道:“呵呵,別說你認不出來了,公子昨夜回府時,好多人都沒認出他來,還只當是府裡來了客人。今兒一早夫人著我去清梧院送早點,我也楞了好一陣才認出他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