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想把我怎麼樣。&rdo;我再道。
它卻不理睬我了,屁股一扭朝樓上跳了過去,幾個縱身消失不見,留下我一個人躺在空了的客廳裡。客廳裡還留著剛才那幾個人留下來的菸草味,似乎想誘使我相信之前他們的存在並不是幻覺,可它並沒有辦法真實挽留那些人的存在。
走進廚房,大口的自來水暫時把我空得快要穿孔的胃撐了起來。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靠這個來維持身體僅有的需求,但不久它又完全被胃返了出來,嘔吐出來的清水和我的胃液一個顏色,因為裡面除了水以外已經沒有任何東西。
我坐到了地上,然後就起不來了,身體很難受,一種飢餓卻又腫脹的感覺。這種感覺沉澱到手腳和兩腿上就變成了一種鉛似的東西,它壓得我沒辦法動彈,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能力返回客廳。我抬頭看著冰箱上那隻鍾,和客廳裡的一樣,它指著四點,雖然分鐘和秒鐘都沒有任何異常地走動著。而我到底在這地方待了多久了……三天?四天?或者更久……而我還能繼續這樣支撐多久。我希望那個日子可以短一些,因為已經真的快要忍受不下去了,這種沒辦法得到解決的飢餓,它比死亡更讓人覺得可怕。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抬頭看到林默從外面走了進來,懷裡抱著個人。
有那麼一瞬我以為他抱著的是個假人,因為它看上去硬邦邦的。直到看清楚方潔的臉,我才意識到原來是她的屍體。可他為什麼要把方潔的屍體帶來廚房?我不明白,只是下意識朝角落裡挪了挪。看著他把方潔放到了餐桌上,屍體很硬,以至費了他不少的力氣才讓它躺平,可是兩隻手還維持著一種朝上伸著的姿勢,我聽見林默嘴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然後轉身開啟冰箱,從速凍庫裡那出來一隻小罐子。擰開蓋子用手指從裡面挖出塊黃褐色的膏脂,他又迅速把它合上放了回去,惟恐慢了它就會融化似的。隨即低頭把那點膏脂在手掌裡揉搓開了,解開方潔身上的睡衣,把它朝她身上一點一點抹上去。
很小心的動作,比美容院裡那些做護膚的工作人員還要小心,從額頭到腳趾每一塊有面板的地方都抹遍了,空氣裡因此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油渣香,那味道讓我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片刻方潔原本僵直著抬在半空的手臂垂了下來,帶著種軟軟的彈性。這動作把我給嚇了一跳,以為她突然活過來了,而隨即意識到那不過只是一個小小意外的動作。她依舊靜靜躺在桌子上,只是不知怎的,整個身體看上去似乎變軟了,如果說之前的她看上去就像只躺在桌子上的木偶,這會兒就像剛睡著一樣,異常柔軟。
這真不可思議……
在我呆看著的時候,林默已經把衣服給她重新穿上了,一邊低低對她說著些什麼,就像她活著,但對他不理不睬的那段時間一樣。
他說他會讓他們重新開始,他說他會徹底忘記半年前那件事,他希望方潔同樣可以忘記他的這個錯誤,因為每個人都會犯錯,而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讓彼此生活在對彼此錯誤的陰影裡……這是很可笑的,他們那麼相愛,卻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演變到了這個地步。於是上帝為了懲罰他,把一切他愛的他怕的都帶走了,而現在他什麼也不想要,只希望她能回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三番五次林默去術士的店裡,術士卻對他避而不見的原因了。
他想讓死去的妻子復活。
這真是個任性的理由,雖然名義上是為了愛,卻相當自私,這個溫文和煦的男人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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