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欲籠絡亭儀耳。兄長出徵這兩年間,都中不過三衛兵馬,我左驍衛是今年五月聽聞兄長已平定巴蜀後,朝廷方下令班師還都的,卻尚有張紹存率領的一萬兵馬駐守河東。且我左驍衛是兄長舊部,軍中上下哪個不是唯兄長之命是從?縱是我在都中,只怕盧太尉也不敢來籠絡我。這三衛兵馬之中,孝正是兄長之弟,又久隨兄長左右,此必不可用;及仁是兄長舊部,也是久隨兄長,此在可用不可用之間;亭儀卻隨兄長日短,盧太尉不知底細,自然以為或可用也。盧太尉必做此想,這才設法籠絡亭儀。若亭儀可用,便是在兄長身邊插入一顆刺,日後必有大用處,又可借亭儀籠絡及仁;若亭儀不可用,也無大礙,此是上憲與部將尋常往來,縱是兄長明知其意,卻也挑不出他錯處來。此是盧太尉之心機也。”
程備嘆道:“璧城所說極是。只是昔日盧太尉何等坦蕩誠直,卻不想今日也有了這般心計。”
陳肅道:“昔日盧太尉為將一方,只知戰陣廝殺,何需心機算計?然今日他為禁軍將首,執掌天下兵馬,若無心機,又豈能坐穩這等要位?如今兄長滅蜀歸來,當今雖未升兄長官職,卻封兄長為臨商亭侯,食邑三百戶。我朝封侯極難,便是盧太尉有功,也未得封侯之位,他豈能不忌?若說兄長年資尚淺,尚難以威脅其位,那石方白石都司在隴右卻也得了大勝。如今石都司平定隴右,年底之前定能還都。石都司卻是年資威望皆與盧太尉相當,如今功勞又勝過了盧太尉,盧太尉心中豈能得安?”
陳封道:“雖如此說,石都司與我並無錯漏之處,他又能如何?石都司素來光明磊落,斷不會有把柄落入他人手中。我鄭國終究不是他一手便能遮天的。”
陳肅道:“兄長,亭儀所說只是其一而已,還另有一事,更非尋常。自去年四月起,盧太尉接連安插了八人到我天璇衛中任軍校、校尉,這些軍校多是八品、九品,更有不入流者,尋常調動無需驚動政事堂,更不必上奏當今,只兵部一紙調令便足矣。這些軍官或是盧太尉親兵,或是禁衛軍校尉,又多是平級調動,並非升遷,旁人自然不留意。然這卻是我天璇衛的根基,若與我不是一心,只怕日後指揮起來不能隨心自如了。再者盧太尉只向我天璇衛調人,卻不向天權衛、天翼衛調人,這便令我頗費思量了。盧太尉自是要在我天璇衛中安插眼線,他為籠絡亭儀,又要及仁歸心,便不肯輕動天權衛、天翼衛了。他是禁軍都宣撫使,調動些下級軍官本是常事,又有何人能阻攔?然這份心機,卻著實教我憂心。”
陳封面色沉了下來,卻未開口。程備道:“都司,以我之見,盧太尉此舉,不過未雨綢繆而已,似不必過於憂慮。盧太尉身居高位,雖說都司有滅國之功,石都司亦建殊勳,然只要盧太尉沒有大過錯,禁軍斷不至輕易改換門庭的。是以盧太尉此舉雖使了些手段,卻並非陰謀詭計,也並非要瞞過世人,此事縱然當今知曉,也挑不出他錯處去。他是禁軍將首,在軍中扶植些將領,安插些心腹,原是尋常,都司既已知曉,只暗中提防就是,萬萬不可大動干戈。”
秦玉道:“程無患所言極是。兄長,我等說這些事,也只為教兄長提防,不可太過實心,教他人混騙了去。現下以兄長一人之力,尚難以抗衡盧太尉,兄長初回梁都,好生歇息些時日就是,若要計較,不如等石都司回都再作計較不遲。兄長久隨石都司,情義深重,石都司斷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