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舟浩浩蕩蕩凱旋而歸,沿岸的百姓都在為之歡呼——日可待,太平富庶的日子彷彿在眼前閃光。
俗話說,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庶民的心願,不過如此簡單而已。
皇帝一行離船登岸,文武百官齊聚謁迎,岸邊良善亦焚香懸採,扶攜俯伏。
御駕登岸之時,黑鴉鴉一片跪迎,明亮的日光照著皇帝,略微黑瘦了些,那峻刻的劍眉卻越發飛揚,他的心情彷彿不錯。
但也只是彷彿而已,當雲時率眾登岸那一刻,雀起的嘖嘖聲四起,然後便是山湧海嘯一般的歡呼聲,有多舌而訊息靈通的,已經在繪聲繪色地講起這位白袍儒將千里直襲,取金陵如探囊取物。
皇帝周圍的氣氛沉凝下來,他靜靜諦聽著輦車外的歡呼聲,露出了一道寒薄的冷笑。
寶錦單手托腮,靜靜地望著他,“萬歲為何發笑?”
“朕是在笑嗎?”
皇帝瞥了她一眼,笑容越發莫測。
寶錦不禁莞爾,渾不怕死地說道:“當然,而且,笑得很是不善。”
皇帝一怔,隨即,笑得仰倒在坐墊上。
良久,他才收斂了笑容,眯起眼,看著簾外的熱鬧場景。
“你心裡一定在想,朕是妒忌自己臣子的才華和功績,所以才如此不悅。”
他一語道出了眾人私下揣測的內容,如此平心靜氣。倒也雅量非凡。
誰知寶錦微微一笑,“誰若這麼認為,那他才是有眼無珠。”
“你這是逢迎。還是安慰?”
皇帝無謂地笑道,看到少女拂然惱怒地顏色,這才霽顏笑道:“是朕出言無狀,你繼續說吧!”
“萬歲與雲將軍皆是一時俊彥,可惜,你們這一次的運氣。卻有天壤之別。”
“猶如楚漢之爭時,項王於鉅鹿遭遇強敵,雖是慘勝,卻已是殊為不易;而劉邦卻因關中無人,輕巧地長驅直入——萬歲和雲將軍這一次,卻也很是類似。”
寶錦望了他一眼,誠心誠意道:“可惜世人通常以表象論成敗……不過以萬歲的豁達心胸,本也不會在意這些愚夫愚婦地誤解。”
“這話說得妙。”
皇帝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俊美而冷然的臉上。陰霾已是蕩然無存。“原來我要是在意這些議論,就成了心胸狹隘之徒,你這頂高帽子,要戴上可真不容易。”
寶錦見他幾乎樂不可支,不知怎的,終於舒了一口氣。卻也暗暗稱奇——這一路上他眉宇陰鬱。卻因自己的一句讚美。立刻抒解了心結。
皇帝收斂了笑容,黝黑的眼眸望著寶錦。彷彿要把她深深刻在心中。“知我者了了。不知:_沒什麼繁難了。”
寶錦心中一震,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什麼狡詞權變都丟到九霄雲外,連輦車外地歡呼聲,也彷彿在耳邊消失,天宇之間,只有這深深一眼,以及一句低喃。
她心中一陣紛亂,冥冥之中,卻彷彿被甜意充滿,滿是欣悅和暢快。
在她十九年的歲月裡,姐姐的光芒彷彿無處不在,人們敬仰她,愛戴她,憎恨她,卻也畏懼她,而小小的寶錦,卻彷彿是那皎月下的黯星,無人在意,更不會有誰因她的一句話而如獲至寶,滿面都是光彩。
只除了他,眼前的他,與她有奪國殺親之仇的新帝……
她茫然了,只覺得眼前一陣熱流,好似有淚水要奪眶而出,卻終究沒有,她疲倦地倚在小桌上,淡淡道:“離京城還有很遠呢……”
皇帝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以為她是年少害羞,也不在意,順著她的話意道:“還有大半日地路程,宮中怕是等得不耐煩了……”
他驀然住口,雖未提起皇后地名字,卻也讓他心中一沉,想起那封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