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城南後山並不高,樹林稀稀拉拉,樹林間有不少陳舊墓碑,這裡原本就是涇州人的墓地。
侯雲策隨著石梯上行。石梯並不寬,頒州軍軍士、水興軍軍士和侯雲策的親衛都站在山腳等候,沒有跟上來,只有各軍指揮使以上的武官和軍中幕僚跟著侯雲策上了山。
從山腳往上看,到處可見到新立墓碑。爬上一個小坡,出現三人男子,一名中年人和兩名少年正在默不作聲為一處新墓挖溝排水。一些新種的小樹苗還焉焉地垂著頭。三人看著一群全身鎧甲的將校上了後山,略顯驚訝,然後又埋頭幹活。
侯雲策走到中年人身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中年人揮動著釘耙,沒有抬頭,道:「我是護園人,這滿山的都是冤孽,總要有人來看護吧。」
「這裡埋了多少人?」
「涇州為中州,兩萬七千戶,男子全被殺光了,誰都不知道裡面有多少人。這滿山遍野都是坑,每個坑都有數不清的人。」中年人抬起頭,看著鎧甲鮮明的眾將校,搖頭道:「來遲了,你們來遲了,涇州城已經完了。」
侯雲策聽他談吐不凡,不似普通百姓,正欲再問,身後一名頒州軍校尉突然道:「朱天涯參軍,這是西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雄勝軍節度使侯雲策。」
中年人抬頭看了侯雲策一眼,嘆了一口氣:「朱天涯已以死了,這裡只有護園人朱守山。」說完,徑直走開,到墓地另一邊挖溝。
山頭一個個新墓,在陽光之下格外刺眼,忽然山頂上響起「嘎嘎」數聲鳥叫,叫人淒婉,在山間迴蕩。
侯雲策走近簡陋木牌,木牌上刻著七個字:四千涇州人之墓。這幾個字前三個還十分工整,後四個字越寫越草,最後一個「墓」字已是狂草。很顯然,書寫墓文之人在極力控制自己心情,可是寫到後幾個字時,已經激憤難忍了。
侯雲策沒有說話,慢慢跪在墓地前面。
錢向南、賀術海東、杜剛、李寧等人趕緊跪在侯雲策身後。王彥超和時英對視一眼,也跟著跪了下來。眾將校見這三人下跪了,全部跪了下來。
韓淪根本沒有想到侯雲策會當眾下跪,雖然並不情願,還是跪了下來。
那名中年人似乎沒有想到這些高官會突然跪下,拿著釘耙,愣了一會,又繼續挖溝。
韓淪是大林朝極為罕見的不是武將出身的團練使,從來不和軍士們一起出操,每天好吃好喝,腹部長了好幾圈肥肉。跪了一會,他就覺腰痠背痛。
韓淪這次率兵增援涇州,運氣實在是好,奪取涇州城、火燒党項軍營均不傷一兵一卒。慶州騎兵來到喬家堡外的小山坡時,頒州軍和党項軍已經鬥得精疲力竭,雙方誰有援軍誰就能獲勝,慶州騎兵就恰到好處地出現了。
這三件功勞被慶州軍輕易得到,而真正和党項軍拼死力戰的涇州軍、頒州軍和風翔軍反而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勞。
韓淪跪得渾身大汗的時候,侯雲策站了起來。
侯雲策對眾位將校道:「党項攻破涇州城,殺戮甚重。涇州城內家家皆有喪事,我等為大林軍士,不能保得一方平安,羞愧難當。」說到這裡,他抽出一隻鵰翎箭,從中折斷,道:「不滅党項,誓不還家。如若違誓,有如此箭。」
眾將校來到城南後山以後都被党項的兇殘所震驚,聽到侯雲策喊出「不滅党項,誓不還家,如若違誓,有如此箭」的誓言後,都取出一支箭,折斷,喊道:「不滅党項,誓不還家,如若違誓,有如此箭。」
下了後山,韓淪看著臉色鐵青的侯雲策,幾次想請他赴宴,都沒有說出口。當要分手之時,韓淪請侯雲策去赴宴,侯雲策淡淡地道:「團練使好意心領了,到了後山,吃不下去。」
頒州軍和永興軍駐到城東的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