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上一次,到處傳納蘭玉傷重待死,他中計來探,而今,縱天下人都知道,納蘭玉病重垂危,他也不會再相信,不會再來探望。
只不知納蘭玉身死魂滅之時,那個被他至死呼喚的兄長,可會心頭一動,感覺到一縷憂傷。
納蘭玉終於沉沉閉上茫然的眼,無力地垂下已無法抬起的雙手,低低囈語不絕。
她守著他,悲傷又無奈,聽著他一聲又一聲,喚著他的君王、他的父親、他的兄長。
這個少年,在一點點死去,那麼多綺羅富貴、綿繡繁華,都救不得他,留不住他。那些站在權力最高處的人、那些擁有驚世之力的人、那些管經呵護寵愛他的人,全都離他而去。
他至死都會呼喚他們,而他們,則全部捨棄了他。
“大楚使臣巳經到了京城,公主令奴才來轉告這個好訊息,請容公子和容夫人耐心等待,相信近日必有轉機。”
容若平靜地點點頭,也看不出什麼歡喜之色來。
楚韻如淡淡笑道:“我們知道了,你們去吧!”
兩名傳話太監,施禮告退,退出逸園老遠,方才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公主為了他們,連心都操碎了。他們倒是好,一個謝字也沒有。”
“說是貴人,可是又被皇上關起來;鬧出那麼大的事,說是罪人,逸園這裡的下人卻一個也不許怠慢。聽說上一批人,就是因為服侍不力,全被打死了。”
“聽說沒死,不過,也打成了半死。管他死沒死。反正這兩人嚇壞了,聽說在逸園裡,連話都不敢再和下人說一句,能避人就避人。逸園僕從如雲,卻總被勒令躲得遠遠的。”
“這日子過得,可比坐牢還慘。”
“說他們慘,也有他們灑脫的地方,記得剛才接見我們嗎,那兩人桌子底下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不鬆開,真當我們是瞎子呢!”
“我呸,不知羞恥。就算是夫妻,這也是不象話了,又不是大晚上,躲在私房裡,見人時也這個樣子,太不把咱們當回事,也太看不起公主了吧!”
“虧得公主為了他……”
逸園外,僅二人可聞的嘀咕聲,漸漸遠去。
逸園裡,楚韻如柔聲道:“七叔有經天緯地之才。既然派了人來,必有用意,或者真有巧計,助我們脫困呢!”
容若微微笑笑,算作認可。只是笑容雖極力歡欣,卻終究有些無力。
楚韻如心頭一陣傷楚,難過得說不出話。
自容若被安樂救回來,她在他暈迷後,守護在床前,直到他醒來。他們之間,既沒有訴過苦,也沒有問過苦。
她沒有問容若,那些黑暗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這一身大大小小的傷,是因何而來。容若也不問她,那段為他而日日憂急的歲月是如何熬的,那因為內傷不調,氣息不順,而時時過份煞白,或過於潮紅的臉色到底為何而生。
不問,不是不關心,而是因為,有的傷口太深,有的痛楚太重,以至於害怕去碰觸,只好強作漠然,彷彿什麼都不存在。
只是,雙方誰也騙不過誰。
總是隱約顫抖著,不肯放開她手的容若,夜晚必要點了滿室燭火,才能安睡的容若,稍有動靜,就會滿身大汗醒來的容若。以及每一個夜晚,驚醒之後,都可以看到的那雙憂愁焦慮的美麗眸子。
多少個夜晚,她都不能入睡,必得在裝睡哄他入眠之後,才悄悄睜開眼,痴痴望著他,直到這時,才能夠確認,他回來了,直到這時,才敢這樣不錯眼地凝視他,唯恐再次失去他。
容若從不曾說,若不是因為楚韻如,他不會在黑暗中瘋狂得那麼快。楚韻如從來不提,為了容若,她多少回瘋狂般試圖與最強大的敵手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