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顧修之,半年前就被送去江南金匱的西銘書院讀書去了。
顧家乃書香世家,侯府的男丁又少,自從大少爺夭折後,安氏便將重心全放在了次子顧修之身上,恨不得他早日出人頭地光耀門楣,日後好繼承侯府門庭。為了這一點心思,安氏可算煞費了苦心,這才想到要將二哥送去讀書風氣重的江南。
西銘書院是江南的頭等學府,就好比燕京的國子監,享譽盛名已久,歷年來不知出了多少肱骨重臣,慕名而來的學子更是數不勝數,學舍早已容納不下,二哥想入學委實困難。
但姑蘇毗鄰金匱,柳家在姑蘇是大族,每年西銘書院整修添資,柳家都是義不容辭,舅舅更曾任書院講師,聲名遠播。
有了舅舅的親筆書函一封,又有了柳家出面,二哥入學便是輕而易舉之事,安氏這才歡歡喜喜送了二哥去江南。
然而安氏承了母親這麼大一個人情,臨了卻反過頭來幫李姨娘……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顧妍扯了唇冷笑不已,只一瞬卻又凝了神色。
西銘……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熟悉的字眼,它不僅僅是書院的名稱,更代表了一種風骨。
西銘人士標榜氣節,崇尚實學,既講學又議政。他們狷介耿直不畏強權,敢於直言坦蕩正義,在朝中有許多志同道合見解相似的盟友,他們慢慢就被稱作了西銘黨……
舅舅也是西銘黨人……
顧妍閉上了眼睛,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場大屠殺。
夢裡的血匯聚成涓涓細流,魏都坐在上首輕搖羽令,劊子手得令大刀揮下,一個個的人頭落地,被壘了起來碼成一座高高的佛塔,死不瞑目地盯著一個方向。
都是因為她……
顧妍身子禁不住發抖起來,全身止不住地發寒,又像是墜入了那個昏暗無力的夢裡,痛不欲生——直到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掌抓住她緊扣闌干的手,她才算回過神來。
“阿妍,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少年舒朗的嗓音響在耳畔,那手上的溫熱透過指尖傳遞到全身,顧妍有些迷濛地抬頭看了眼。
俊眉修目的少年穿了身月白斕衫,披著灰鼠皮大氅,正一臉的擔憂。他眉宇間還帶著僕僕的風塵,難掩疲憊,眼角眉梢有些許雪粒冰晶,更顯得容顏剔透清雋。
“二哥……”
顧妍喑啞的聲音像是堵在了嗓子眼,翻騰了許久方才吐出這兩個字,可一說出口,眼睛就倏地紅了。
不知怎麼的,顧妍想到最後一次見他時的樣子。
他穿了身黃燦燦的戰甲,臉上身上都濺了血,提了把大刀虎虎生風而來,滿身皆是凌厲的殺氣與暴戾……
她看得見他,他卻是見不到她的,可二哥那個樣子,與記憶裡的又是此般千差萬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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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不同
顧妍望著他的目光有些茫然。
眼前的少年還只有十三四歲,眉清目秀氣質輕朗,看著她的一雙眼都是含笑的,就像如今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冬陽,不見半絲血雨腥風,著實難以與記憶中的人影重合……
“阿妍,怎麼了?”
顧修之看她呆呆的模樣,伸出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又察覺她的手太過冰涼,忙攏在了自己手裡捂了起來。
“大冷的天坐這裡幹什麼,手還這麼冷!”瞪了她一眼,轉而就脫了自己的大氅又給她裹好。
顧妍整個人都顯得鼓鼓囊囊的,只有一雙清妙目露在外頭,純澈又黑亮,像極了鄉野林間偷吃松子的花栗鼠。
顧修之哈哈笑了起來。
顧妍的淚水模糊了眼眶,也不管自己被裹成如此,一頭栽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