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城樓上,裹著嚴實的男子目光怔怔地望著舒蘭的身影,黑曜石的瞳眸裡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只有用迦國話輕喚著她的嗓音裡,帶著無比的眷戀和不捨。
“舒蘭,你還好麼。”
九天門內,胡烈下了馬,四十多歲的守將烏勒步上前來,竟是親自替他牽馬,神情舉止更是恭敬。
“可汗。”
西胡可汗名為呼延烈,年二七,正是方才在城門口冒充胡烈之名,同舒蘭討價還價的男人。據聞呼延烈是整個西胡歷任可汗中最為精明聰慧的,稱王以來,四下百姓俱安,民風尤正,各大部族對其皆是由衷臣服。
此時,方才在城樓上默默旁觀的男子也走了下來,厚實的毛皮斗篷遮掩住了他的容貌,他對呼延烈行禮,問道:“可汗,見過她後,覺得如何?”
“雖是女子,卻也算是有勇有謀,班贊死在她的手上,也不算虧。”
男子道:“班贊此人太重名利,一心要建立功績,行事之間根本擔不得外界對他的贊論。不過原本那些讚揚之詞,也是他找人故意流傳出去的,好叫西蠻單于將他重用。”
“可見傳言和事實從來都不相符。”烏勒笑道,少頃他又問道,“可汗這次親自去會這女人,可是覺得之後的西征之戰,迦國仍會叫這女人領兵出征?”
呼延烈走在前頭,微微頷首,“只要沒有什麼異數,十之八九便是她了。大軍在外出徵,最怕陣前換將,動搖軍心。如今她有了打下西蠻的戰績,又收服了手下士兵們的心,軍心正穩,那個迦國壑帝能夠統一中洲,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咳、咳咳……咳咳。”
“可汗!”
世人皆知西胡可汗年輕能幹,卻又哪裡曉得他身體先天有缺。
烏勒及男子急忙上前看護,呼延烈咳得背脊微曲,少頃他抬起手示意無礙,站直的身軀挺拔不屈,不怒自威。
“我該啟程回王都去了,烏將軍便好生守著這九天門,這堵牆我們當年廢了那樣多的金銀精力築造,迦國想要透過這裡可不會比奪下西蠻容易。起碼這個冬天,我們不用太過擔心,且好好過個年,明天這時候可就不知道會怎樣了。”
實則那番客套話的下頭,誰都明白,迦國遲早有一天會再回到這裡,帶著他們的千軍萬馬,一心要越過這道高聳的九重天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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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一聲蒼涼帶勁的狼叫聲止住了舒蘭腳下的馬,舒蘭握著韁繩回看四周,只見一旁的小坡上立著一個男子,男子用披風將自己顯眼的髮色給遮掩了起來,臉上也仍舊帶著一個面具,而他的腳下仍舊是那頭獨眼的雪狼。一人一狼,卻說不出的和諧。
舒蘭命唐雪松等人步開等候,自己打馬上前,兩人一高一下,她仰著頭說道:“抱歉,我入城之後,派人詳細搜過,可是未能找到你的雪狼。”
“我知道,我也找過,可能是註定的吧。”阿狼抿著嘴,少頃說道,“我要回雪山去了,我不想再待在這裡,這次我們會藏到山裡更深的地方,不再讓人找到了。”
“也是。”
雪山雖然冰冷,可是清淨無慮的空冥之地,又豈是這人間煙火中的人心繁雜可以比擬的。
少頃,舒蘭一把摘下自己肩上的軍徽,隨手一扔準準地丟進了阿狼的懷裡,阿狼接著有些不明白,下頭舒蘭對著他燦爛一笑。
“留著吧,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我,我舒蘭永遠當你是朋友!”
坐在馬上的女子笑容璀璨,拱手抱拳,聲若朗朗。
“阿狼,我祝你一路順風。”
一騎飛塵,阿狼看著她矯捷的身影,英姿颯爽,蹲下身子一手撫摸著雪狼,一手拿著手中的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