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前,泉櫻考慮過很多。師父近年來的許多作為,讓自己覺得很迷惑,徒然增添了師徒之間的誤解,最好的方法,就是當面問個清楚,但如果繼續使用迂迴的套話,延續那種爾虞我詐的感覺,這似乎不能真正的解決事情。
泉櫻感覺到累了。明明是自己的族人,卻把自己視作障礙,倘使真的不想要一個女性族主,自己並不眷戀,只是因為無法看著龍族朝錯誤方向前進而不管,這才一再地攔阻族人。
白鹿洞也是一樣。師徒之間,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授業之情,看過了織田香與天草四郎師徒,泉櫻深有感嘆,為何自己和師父之間不存在著這樣的真摯情感?
師父收了這些弟子,目的是什麼呢?誠如五師兄李煜所說,除了身分不明的大師兄、陶潛三師兄之外,剩下的弟子若非地方豪族,就是一國王侯,收入門下之後,大大增長了白鹿洞的權勢,可以說是一項各取所需的權力結合。
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的存在,就代表龍族與白鹿洞的結合吧?然而,即使一開始是為了利益結合,多年的師徒相處,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泉櫻知道不只是這樣,至少自己不是,這次除了向師父查問疑惑,也想知道,究竟還剩下多少師徒之情。
“唔……日本似乎是個好地方,徒兒這次回來,改變不少啊……”
陸游察覺到泉櫻的改變,那是一種全然與自己教導方針不同的變化。
泉櫻的天資聰穎,修文習武進展均速,幼時承教於恩師膝前,陸游教導她禮儀與應對,所學諸般技藝,都是希望她守禮、知進退,成為一名不辱龍族之名的偉大族主。
這樣的教導方針,泉櫻很快就學得少年老成,像是一個小大人般,一切行為皆有禮可據,活脫便是一個美麗的小淑女,但師徒之間卻少了幾分親匿,便像是冰洞裡化不開的寒冰,多了一層無法突破的透明隔閡。
陸游並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因為這便是白鹿洞的正統教育,連帶自己在內,都是這套體系教育出來,泉櫻會這樣的優秀,也就代表著自己的教育方式沒錯。
然而,或許自己真的是老了,當看到徒兒的微笑裡,有著幾分膽怯,正在期盼著自己的回應,他忽然覺得,這些年來,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些什麼?
“這次你去日本,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些什麼?願不願意說出來?”
“可是……日本已經……”想不透師父為何有此一問,泉櫻側過頭,猜著師父的用意。
“土地雖然沉沒,但還是有留存下來的東西……無妨,所有你曾經歷過的一切,師父都想聽聽看,你就放心地說出來吧!”
泉櫻頓時醒悟,師父正是以這樣的方式,回應了自己的要求。不是想探聽一眾年輕後輩的武學進度,也不是想知道宿敵天草四郎的結果,僅是單純想聽她敘述日本之行的經過而已。
不再猶豫,泉櫻並沒有問起,當日在北門天關,為何師父扔下自己不顧,獨自離去,只是微笑地在冰洞裡坐下,說著日本之行的所遇所見。
儘管洞窟裡頭的溫度極低,凍人心魄,但泉櫻卻感到一絲暖意。回想起來,只怕過去在這裡從未這般暖過,自己總是一個人盤坐冰上,或是聆聽師父的教誨,或是冥想靜思,從不曾這樣與師父對話,有說有笑。
在說到與夫君蘭斯洛的情緣時,師父似乎不置可否,這是意料之中的反應,但多少有一些感慨,畢竟,如果連師父都是這等態度,自己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長輩,願意祝福自己的選擇與姻緣。
“……所以,大概就是這樣子了,在回升龍山之前,我希望來謁見師父您。”
經過一段不短的時間,泉櫻把該說的話說完了,像一個出閣未久、回到孃家,與老父說話的女兒,這樣的感覺頗為新奇,整體氣氛的感覺也很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