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欲何為?”英宗沉聲說道。簡懷箴心中倒是微有驚詫,方才英宗微有失態,如今卻又重新鎮定,倒也不失皇帝風範。那土木堡之變,只傳為天下笑柄,英宗這個皇帝,更與那昏聵兩字緊緊聯絡。當年因那王振讒言,英宗便御駕親征,最後卻一敗塗地,當年的英宗,確實是剛愎自用,又欠缺心思。
只不過多年之後,英宗倒多了幾分沉穩之氣,他能歷劫歸來,甚至重登九五之尊,確實有他的本事。簡懷箴心中突然微微有些喜悅,便算她如今正與英宗為敵,只不過也期待著這龍座之上的皇帝並不是一個庸才。她的這一生,因為血緣的關係,和整個大明王朝已經血脈相連了。
冷靜下來,英宗臉色沉靜如水。
“我的要求,也只是請皇上放過於謙,始終不變。”
英宗臉色數變,眼中變化莫測,冷聲說:“你懂什麼——”他聲音裡頗多無奈,似乎殺死於謙,也不是單純的嫉恨意難平。他心中更不免有些失望,心目中那個神秘之極的皇姑姑,似乎也不過是個江湖草莽。她只當于謙是個清官,便千方百計的要去救于謙。卻不想于謙侍奉過景泰帝,而石亨和曹吉祥、徐有貞這幾個擁立的大臣又對於謙百般記恨,欲要致於謙於死地。
在朝中,除了幾個忠貞之士,于謙大勢已去,如要保于謙,便得須開罪扶立自己的那幾個功臣,如此一來,這幾個虎狼之士不見得會起安分守己,這大明朝才剛剛安穩的局勢,便蕩然無存。
他雖然是皇帝,但也不見得能隨心所欲,對於謙便有些嫉恨之心,只不過若是可以,他何必成為那天下罪人,違背民心?
“皇上要殺于謙,自是有所考量。只不過隱忍待勢,未必是合適的辦法。而那虎狼之輩欲要除去眼中釘,也不過是想自己日後肆無忌憚少了幾分顧忌。今日殺了一個于謙,他日也未必有鐵骨錚錚的男兒好站出來。”簡懷箴見英宗情緒已經平復了,於是將金針收入袖子中。
英宗聽了,忍不住望向簡懷箴,恰好看見一雙瞭然清冷的目光。
“皇姑此舉,是為了大明,還是為了于謙?”
“既是為了大明,更是為了于謙。”簡懷箴氣定神閒,風不動,水不搖,就這麼幽幽的站在御書房中。她心中暗暗思忖:這英宗皇帝中毒之際,面上並不曾有絲毫的怯弱,並不是那好駕馭的人。
仔細看看,英宗雙鬢之間,微微有些白雪,看著頗為滄桑。
“皇姑姑,你且請吧。”英宗轉過身,他既沒有答應回放過於謙,但也沒有派宮中侍衛將簡懷箴捉拿。他所做所為,簡懷箴難以捉摸,只不過再開口詢問,不過徒自失了氣勢,更顯露自己迫切。英宗既然中了毒,自然是不會輕生。簡懷箴只得就此離去,一路之上,果真毫無阻礙,看來英宗的心思,那也有幾分難以猜測的。
等回到懷明苑,簡懷箴將在皇宮經歷種種盡數告之眾人。
藍靜忍不住翹翹嘴:“這皇帝要殺於大人,真是個昏君。”
簡懷箴心裡忍不住搖頭輕笑,江少衡說道:“當今的聖上,多歷劫難,也並不是昏庸皇帝。”
“你又幫她說話。”藍靜手指指向的卻是簡懷箴。
江少衡眼睛微露好奇,藍靜的邏輯,向來都是奇奇怪怪的。藍靜一翹嘴唇:“那皇帝是她的侄子,所以你幫他說話。”她偷偷看了一眼江少衡,江少衡渾然沒有注意到他,那張臉一如平時一般寧定,只不過江少衡的目光偶爾輕輕掃過簡懷箴,似乎是不經意之間掃過去的,卻分明被藍靜給看到了。
看著江少衡,藍靜全然痴了,眼前的江少衡氣定神閒,一陣風吹拂過去,讓他頭髮散落在衣襟上,不斷滾動,臉上似乎有一層淡淡的光彩。
她這般痴態,全落在上官鳳鳴眼裡,自然明白她為何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