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樣兒,噗嗤一笑,這才叫家丁停了手,放了他。
但他還是不死心。
他要娶那女子!
從此,他所作所為,莫不是為了進入鎮長家,接近這位叫“小透”的女子。
譬如他賭博,就是為了贏一點錢,來買好一些的衣服,穿在身上,來吸引她的注意。最好能贏多一點的錢,來早日為她贖身,請媒婆說親去。
例如他上午上山打獵,下午砍柴,晚上替人推磨子,比一頭牛加一匹馬加一隻狗都勤奮多了,為的是多攢幾個錢,希望日後能有足夠的錢來明媒正娶。他做得像一頭驢的模樣。
又如他常常出沒在鎮長雷門的家附近,千方百計接近雷家二子雷動,為的是要掙在雷府當長丁、夥計、小廝,吃虧一點、多幹些活兒也決不在乎。
——三年來,他所作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小透,要多見小透一眼,看小透一面。
結果,他真的擠入雷家當雜役了。
雷家十分薄待他,任意使喚,當他連狗都不如;他都忍下來,為了還可以見到小透。小透當然都不知道這些。
有時候,一天能見小透幾次;有時候,三五天見不著一面。追命和小透在雷家各有隸屬,平常根本不可能湊在一道。
追命就是愛著她。
她那麼笑靨如花。
追命就愛看她。
她笑得像化開的蜜。
追命愛看她。
她的笑比酒還帶醉意。
追命愛她。
有次追命居然有機會和她說話。那天雷家在翻修羊棚,長工們在棚上棚下呼啦呼嗬的麼喊,有人在廚房前打鐵,叮噹的響;天色已近暮了,偏有雄雞在炊煙遠處,有一聲沒有一聲鬆垮垮的啼叫著。而上房雷家的少奶奶,在拉嗓子唱著清腔調兒,聽說她原本就是戲子出身。
小透端蓬子茶給二少爺雷動。見著他,這回說了幾句話。
“你很會喝酒是不?”
她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心竅兒像她名字一般的透。她知道這傻乎乎的長腿小子常愣頭愣腦的張望她。她知道他,他跟那些家丁長工是不一樣的。
“啊。”
“不要多喝,錢要留起來。”
“哦。”
“在外面多攥些子兒,這裡工夫多,沒賺頭。”
“噢。”
“你上次不是在嬸子小巷捱揍了嗎?為什麼要進來這兒幹活呢?不像我,我命苦,娘把我賣進來,沒辦法……”
“呃?”
“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我……我……”“我”了老半天之後,十三歲的追命終於掙紅了臉,比盤古初開破天荒還艱辛的說:“我姓崔話未說完,上房已在叫:“小透,你躲懶哩!茶都冷了,還不快送上去,二少爺候著呢!你盡嗑嗒什麼?”
小透匆匆而去,臨行還向她嫣然一笑。
他腦袋裡轟然一聲,炸開每顆都比輕功還疾的星星。
他那次千望萬盼的“接近”就此結束,他們的談話僅止於他的“啊”、“哦”、“噢”、“呃”。
十天後,雷家傳出喜訊。
——雷家二少爺雷動納小透為妾。
未娶妻,先娶妾。
——小透是婢女,當然入不得正房。
追命在喝了酒之後,幾乎忍不住要拼命去“救”小透出來。
不過,小透似乎很幸福。
——一個小丫鬟能嫁給二少爺,就算是當妾侍,那彷彿便是件幾生修來、一步登天的事。
(憑什麼,別人不嫁二少爺,要嫁給自己這個小痞三?)
追命痛苦地喝酒。
傷心的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