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淼心中已經有八九分相信了,謝道看著他兩眼發紅含淚的模樣,忽然下意識碰了碰手臂,他本不是拙嘴笨舌的人,但這時候卻好似把什麼機靈都忘掉了,問道:“你心裡很難過嗎?”
他的聲音有些冷淡,語氣裡卻有一種僵硬的溫和。
旁人說千言萬語,也及不上謝道這一句關懷,若說荊淼原先還有一分不信,那現在也盡數都沒有了。
荊淼一閉眼,淚便落了下來,他不願叫謝道瞧見,便側過了臉,用袖子拭去了。
“沒有……”荊淼低聲道,“我只是……心裡太高興了。”
荊淼這會兒走得就靠近了謝道許多,他伸出手來想碰碰謝道,卻又想起段春浮的話,手便僵在原地,又慢慢收了回來,聲音已與方才大不相同了,變得溫柔又輕和:“你還認得我嗎?”
其實謝道說那話時,段春浮已經開始在心裡感慨人比人氣死人,親徒弟就是跟師侄待遇不一樣,他們師徒重聚,段春浮自然不好在場當個討嫌鬼,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謝道一把抓住他的手,盯著荊淼的眸子,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將他的手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臉旁。
荊淼慢慢伸過去手,五指糾結著那些灰白的鬢髮,慢慢的細緻的一縷縷將長髮分開。謝道的臉上已經沒有逆脈的經絡了,那些未褪的血紋自領子處延伸而出,幾乎佈滿了整張面孔,荊淼不敢多碰,只是低低道:“師尊,你還記得我,是嗎?”
以謝道的態度,荊淼有這樣的希望與期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可謝道卻只是看著他,一雙漆黑的眼睛又清又亮,雖飽含和善與喜愛,卻並未有任何的熟悉與自然。
荊淼的心也就慢慢的沉了下去,他心思深,眼前又是謝道,也不在臉上表現出來,只是微微笑了笑,輕輕道:“不記得了,那也沒有什麼。”那手在謝道的髮間輕輕拂過,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
“我不想騙你。”謝道望著他,再是真心實意不過了。自醒來起,謝道從未對任何一個人這般掏心掏肺過,但眼前這個人,他不是其他人,也沒有人配與他相提並論。
若是一輩子就站在這裡,由著荊淼為他拂一世的發,謝道也是心甘情願的。
因為這一刻荊淼的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嗯。”荊淼點了點頭,他心裡發苦的很,卻又微微笑了起來,只覺得又澀又甜,竟不知到底是什麼滋味。他心中始終是十分尊敬謝道的,現在看著謝道的模樣,便斷定對方定然吃了不少苦頭,又淪落到望川界這種地方來。
甚至還失了憶。
“沒關係的。”荊淼深深吸了口氣,他將謝道看了又看,只覺得與自己記憶裡的那個師尊已經大不相同了,心窩子微微的抽著,只覺心疼無比。
門派那兒,是定然不會讓師尊回去的,掌門他們雖然……,然而荊淼始終沒能忘記小輕浮的事情。只不過是與秦勝牽扯了關係,小輕浮便被逐出師門,無論掌門他們多麼寬厚,師尊如今已然入魔,差不多是絕了回去的路。
縱然掌門他們肯,師尊如今這個樣子,也要叫天鑑宗為難。
荊淼還在想著,突覺得手心一暖,便低頭一看,發現謝道伸過手來抓住了他,另一隻手按著胳膊,似乎慢慢往下推著什麼,腕帶被抽散了,窄袖鬆散開來,臂上的龍環便滑落下來,箍住了手腕。
“你剛剛想看的,是這個嗎?”謝道問道。
荊淼握著他的手,慢慢的撫摸著那隻龍環,他腕上的鳳鐲內部已經佈滿了蛛絲一般的裂痕,但兩個湊在一起,卻仍是看得出來是一對的。他伸出手慢慢蓋住了那龍環,將它推了回去,又幫著把謝道的袖子慢慢攏好,腕帶束起。
“已經不用了。”
荊淼凝視著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