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問你,你那套推拿之術,是從何處學來,梁眷?”
長長的鬈髮挽起成髻,叫個草原上的人來問,一時半會兒恐怕誰都認不出這麼正經模樣的人竟是草原上鼎鼎有名彷彿永遠懶洋洋模樣的花花公子。順手給蘭建倒杯茶,梁眷徐徐道:“我有一舅,與國公一樣腿部患有頑疾,後來得人相教,故爾會得。”
“何人相教?”
梁眷未即回答。有些事,他本以為可以不必再提及,可後來當他出發來這裡的時候,他才明白,有些事,他終究無法迴避。
蘭建自是不知道他轉的許多心思,只覺他態度奇怪,不過自己又何嘗不是滿腹感慨呢。看看院中的杏樹,他自顧自道:“之所以問及,是因為老夫有個女兒,以前尚在膝下時,專為老夫創了一手緩解膝痛的療術,與你所使甚為相像。嘿嘿,老夫兒孫眾多,卻獨愛這一女,不是自誇,我女兒她聰慧美麗,心腸又好……只可惜,後來為避一場婚事,她提出暫時離家,這一去,卻再也不曾回來。”
“婚事?”
“是啊,為著她的堂妹。如今她堂妹為人母多載,她也該回來了罷。”
“國公——找過她麼?”
“怎麼不找!可是天下太亂了,太亂了……”
他仰首猛灌,卻忘了是茶而非酒。頓了一頓,慢慢將盞放下,望了它一會兒,良久道:“茶是苦的,不好。”
二人靜靜坐了一會,月白風清,蘭建漸漸覺得涼了,咳嗽一聲,道:“已經不早——”
“國公晚上心緒不寧出來散走,是否因為今日是您女兒生辰的緣故?”
蘭建起身的動作陡然停住。
“晚輩在這裡祭酒,祭的也是她。”
兩人對視。長孫道生舉起酒盞,安同眯眯笑,看看樽裡金黃色的瓊漿,拿鼻子嗅了一嗅,並不舉杯:“好酒。哦呀呀,時間不早了,官家驛站回得晚可不給開門,我得走嘍!”
“大官人何必著急,驛館前後左右俱已安上了人,豈有不讓你進門之理?”
“正因為受到‘特殊關注’,所以才不想引人注目呀!”安同哈哈大笑,翹翹鬍子,毫不以受到監視為意。
“大官人不是小器之人,不會真的還為鬍子之事耿耿於懷吧?”
“我的鬍子生得多不容易!”以一副痛惜的神色,將鬍子摸了又摸,“不過吶,既然被你取去,那也算得你小子的本事。但你們幫,哦呀呀,安某可並不喜歡呀。”
長孫道生笑了一笑,將酒盞輕輕放下:“如果這次——我願助你一臂之力呢?”
“什麼,你說什麼?”蘭建不可置信地瞪著梁眷。
“雙成她……蘭姑娘她……十三年前,就已去世了。”
“雙成兒,你怎麼會知道雙成兒的名字!”
“請您慢慢聽我說。”梁眷握住揪在自己前襟的一雙手,那雙蒼老的、有力的而又顫抖的手,以肅然低沉的語調道:“十四年前,草原上來了一位姑娘,明慧非凡,妙手回春,一個年輕人喜歡上了她。然而姑娘給人治病引起了薩滿巫師的憤怒——那是他們的活兒,她褻瀆了天神。他們聯合起來趕走她,年輕人維護,且向姑娘求婚,可姑娘卻在接受求婚的第二天夜裡走了。年輕人趕追,然他母親忽然臥病不起,就此天人永隔,他舅舅派人去勸姑娘回來……中途碰上了高車人,我們人少,她就,她就……”
“她就怎麼了?”
“被——殺了。”
“你胡說!你說的根本不是我的雙成兒!”
“她從未提起過她的家族,後來在她的遺物中,我發現了這本手札,才知道她出身顯赫。很抱歉到如今我才到這裡,因為一直以來,我……沒有面對的勇氣……”
他從胸前取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