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一日日逼近。莫熙顯得越發沉靜,每日不再習武也不再出門,倒真個養出了幾分大家閨秀的嫻靜氣質。
楚懷卿怕府中忙亂,進出的閒雜人等太多,以至讓人有機可乘,便不知從哪兒悄悄弄了批侍衛進來,都是訓練有素一等一的好手。
吉日當天,莫熙天不亮就被叫醒,開始穿衣上妝。別的不說,光那頂綴滿珍珠、寶石的鳳冠就因李義地位尊貴而異常繁重華麗,直壓得她脖子都抬不動。還有那些粉啊紅的,不知含了多少鉛,抹在臉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嫁衣更是繁複到了十分去,一層又一層,足足有十九層之多。四個侍女服侍著還耗了好些功夫。若非嫁衣上頭燻的香沁人心脾十分好聞,莫熙早就昏昏欲睡了。整個過程中,她都似提線木偶一般,一聲不吭任人擺佈,十成十地配合。
待穿戴齊全已過去足足兩個時辰。
吉時一到,由楚懷卿親自揹著莫熙上轎。莫熙本以為自己這位便宜哥哥怎麼都得囑咐一兩句,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
接著便是遊街示眾。莫熙平生難得坐轎,只覺顛得荒。大白天蒙著蓋頭,日光之下,只見眼前一片火紅。李義有沒有親自來迎,她一概不知。只知道一路人聲鼎沸,外頭老百姓像是聚眾看雜耍似的,將十里紅妝堵得水洩不通。莫熙不禁雙唇一彎,暗道:罷了,且給人娛樂一回,權當是做善事。
待繁複非常的儀式開始,莫熙已然十分不耐起來,無他,不過是餓得狠了。在轎中她已強忍著沒將手中的蘋果啃了,此刻更是餓得不行。只是這儀式沒完沒了的,又是跨來跨去又是拜來拜去,好一番折騰。
待到一聲高亢無比的“送入洞房”,莫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幸虧此間皇室婚禮與民間不同,鬧洞房被認為有失體統,一概免去。因此她終於能坐下來清靜片刻。莫熙不禁幸災樂禍地想:李義就沒自己那麼好命了,還需大宴賓客。既然要搶那把椅子,除了鐵腕之外,也該在適當時機懷柔一番,展現一定的親和力。不過他位高權重,行事風格又一貫強硬,敢灌他酒的人只怕不多。
正這麼想著,李義倒已出乎意料地推門而入。莫熙端坐在喜床上,聽他大著舌頭將一干侍女包括肅侯府跟來的陪嫁丫頭都趕了出去,又踉踉蹌蹌地摸進內室,忽然精神為之一振。
故人到訪
外頭“吱呀”一聲關門,莫熙忽然一拂袖,那一抹鮮紅的蓋頭倏忽飄落在地。
李義只見滿室燭光下,紅衣勝火之人面上竟帶著兩分笑意,向他望來。往日平凡無奇的容色竟也添了三分光彩。
二人默默對視。
少頃,莫熙率先打破靜謐,輕聲開口道:“王爺今晚無需親自督陣,看來已經部署妥當。”
李義顧不上心中訝異,一瞬間飛身而起,將牆上掛的湛盧抄到了手中,方才還迷濛的雙眼透出銳利的光芒,暗自握緊了劍柄,一副隨時迎戰的姿態。
莫熙自然感覺到了他凜然的氣勢,微微一笑,輕聲道:“王爺穿著一身吉服,實在不宜舞刀弄劍。”竟是一派閒適,不動如山。一頓,她繼續輕道:“王爺大可不必如此戒備,我不會行任何對你不利之事。”
李義聲音一沉,道:“你是如何得知本王將計就計的?”問話的同時湛盧已然出鞘,朝著莫熙頸項而去。他自信今晚之事佈置得十分隱秘,絕不會洩露出去。當日,馮紹將莫熙的身份背景一一向他陳述之時,李義猛然記起那日在車中與他對劍之人,尤其是那雙清湛如寒冰的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有著超群的劍術,李義絲毫不敢怠慢。
莫熙忽然輕縱而起,那一身鮮紅嫁衣如天邊雲霞般散開,堪堪避過劍鋒,落地之時恭恭敬敬向李義行了個禮,輕聲道:“王爺差人送來的禮物,我受之有愧,日後定當全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