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單只涉及到他,他自然無所謂,天下人的言論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要緊,可這一切還涉及他的生母,那個女人這一輩子已經夠可憐了,他實在不希望她死後還要受人非議。
「先進去吧。」
霍青行低語,「明日進宮,我會同他說這事。」
那個「他」指的是誰,阮妤當然知道,她立刻變了臉,伸手緊攥霍青行的袖子,可霍青行卻只是輕拍她的手背,柔聲寬慰,「不會有事的。」
這事涉及丹陽郡主,不是他們瞞著就能解決的,與其最後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先提前做好準備。
阮妤當然知道,攥著他袖子的手終於還是垂落了下來,她耷拉著肩膀,一雙眉眼散出無盡的疲憊,她第一次覺得那麼累。
霍青行感知到她的情緒,遲疑了下攬住她的肩膀,「阿妤……」
他輕聲喊她。
「沒事。」阮妤抬起眼簾,看著他扯唇笑了下,她任自己追尋本心一般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闔目輕言,「我就是覺得……命運這東西還真是挺有意思。」
她說起這話的時候,眉眼之間俱是嘲諷。
她跟阮雲舒的冤孽源於十八年前的一次躲雨,源於一個奴僕的臨時起意,然後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就此改變。
後來奴僕臨死前悔恨說出了這樁事,她們又到了命運選擇的關卡。
上輩子她聽從他們的話留了下來,想如阮雲舒所說那般做一對好姐妹,可迎來的卻是阮雲舒的背叛,還有一步又一步為她特意設定的陷阱。
她沒了疼愛她的祖母,沒了名聲,成了一個人人厭惡的女人。
好笑的是,她落到那樣的地步,阮雲舒卻還不滿足,她說她恨她,說她的存在只會讓別人覺得永遠不如她,只有她消失,別人的目光才會落在她身上。
可她有什麼錯?
她自出生,爹不疼娘不愛,唯一疼愛她的只有祖母。縱使她因為這個身份享受了便利,得到了眾人的誇讚,可若是能選擇,她只想做那個小鎮中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女子,與她的爹孃兄長待在一起。
這一世——
她從一開始就切斷了源頭,沒有留在阮府,把屬於阮雲舒的一切都還給了她。她們各過彼此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偏偏阮雲舒和她一樣,也帶來了前世的記憶。
以至於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們汲汲營營想隱瞞的一切,都被阮雲舒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前世她因祖母的死想殺了阮雲舒,阮雲舒雖活了一命,卻也的確因為她的緣故困死清水庵,所以她這一世醒來後想找她復仇,這沒有什麼摘指之處。
可如果不是因為阮雲舒想毒殺祖母,她又豈會向她動手?可若是她沒有動手,那麼這一世阮雲舒也不會向她復仇,繼而牽連到霍青行和故去的丹陽郡主。
命運這東西,還真是好笑,來來去去,兜兜轉轉,因果迴圈,有時候阮妤都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中,究竟是她錯了還是阮雲舒錯了。
或許誰都錯了,或許誰都沒錯。
阮妤算不清也不想算了,她只知道她跟阮雲舒,無論哪一世都無法和平相處,這一世,不是阮雲舒死,就是她亡。
「走吧,先回家。」她從霍青行的肩膀上支起身,神色又恢復瞭如常。
霍青行握著她的手,神情有擔憂,聽她又笑著說了一句「無事」,兩人才走下馬車。
家裡還是和以前一樣,歡聲笑語,燈火如晝,爹孃哥哥還有阿柔、如想正在收拾碗筷,小善跑來跑去,拿著今早阮庭之剛買給他的竹蜻蜓,飛啊飛啊喊著跑著。
他們尚且不知道阮雲舒失蹤,也不知道這平靜的湖水早被人砸下小石,很快就要泛起漣漪。
看到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