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聲囑咐,「字條的事,你再著人去打探下,那天早上究竟有誰來過。」
李邱忙應了一聲,想了想又問,「小的今天去打聽過,再過幾日少爺就要被發配涼州了,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
杜老爺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拿銀子打點下,讓他路上好受些。」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
不過他能做得也就止步於此了。
「那……阮家還有那位譚耀的女兒?」李邱又問。
聽到這句,杜老爺的臉倒是又黑了一些,短暫地沉默後,他咬牙道:「先不管他們。」
前夜常安讓李邱帶來的話讓他心中起了疑,昨日他就派人去打聽了一番這位阮家女的情況,越打聽,他就越心驚!沒想到這位阮家女居然有這樣的身份,但最讓他害怕的是——
「字條那個,你派人暗中打探下和阮家女有沒有關聯。」如果真是阮家女做的,那他……還有整個杜家就真的完了。
李邱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忙應了一聲。
……
夜裡。
有一個瘦小的身影背著一個包袱偷偷離開留蘭鎮往城門口去,這人正是杜老爺和李邱以為死了的容四。
容四穿著一身灰色夾襖走在一條沒什麼人走得夾道上,他以前跟著杜輝沒少作威作福,見到誰都是仰著頭一臉神氣的樣子,如今卻邊走邊掉眼淚。
腦中又回想起昨日的事。
昨天他見完老爺和夫人出去就怕得不行。
少爺平時被人捧得太高,口無遮攔慣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有天賦,等來日科考必定能登科折桂,那天喝完酒就拉著他說起天家的事,還說以後要為誰效力。
他怕得不行,讓人別說了,還捱了幾個耳刮子。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天的話居然會被人聽到,還寫了字條傳到老爺面前……那可是天家啊,亂論皇嗣和東宮之主可是要滅九族的大罪。
他總覺得自己會出事,心裡卻總留著一絲希望。
他從四歲起就被賣進了杜家,成為杜輝的書童,十多年來一直沒有過二心。
可昨天晚上,當他喝了夫人身邊丫鬟送來的湯茶後就知道自己還是沒躲過去,那丫鬟和他是同鄉,一直和他交好,他提了一天的警惕在她面前完全放鬆下來,他記得暈倒前丫鬟愧疚通紅的雙眼,可他什麼都說不出,暈得不省人事。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身上全是黃土。
他被人用麻繩綁著身體,還用帕子捂著嘴,眼睜睜看著那黃土一抔一抔往他身上倒,他拼死掙扎但什麼用都沒有,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神智也越來越不清楚。
他聽到那兩個埋他的人說道:
「他不是少爺最信任的書童嗎,怎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再信任也不過是個下人,得罪人做錯事,不就這個下場?不過他也是活該,以前跟著少爺可沒少給咱們兄弟氣受!」
他想說他沒得罪人也沒做錯事,可他什麼都說不出。
他就躺在那黃土堆裡,從依稀透露出來的縫隙看著頭頂耀眼璀璨的星空,他以為那就是他這輩子看到的最後風景了,直到有人把他從黃土中救出來。
……
容四看著黑夜中青年挺拔如修竹的身影,睜著眼睛,不敢置信地問,「你,你為什麼要救我?」他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隔壁青山鎮的霍青行,從前常安和少爺沒少喊人欺負他。
就連他也沒少跟著譏嘲他。
一個清貧的窮書生,身上穿得衣裳比他一個書童還破,真是丟人。
沒想到霍青行會救他,他又驚又怕。
可少年卻沒理會他,垂下濃密的眼睫看了他一眼,許是見他無事便打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