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想好李紹質問他的時候說什麼了。
即使李紹因此要了他的命,他亦無懼,生死於他而言早就算不了什麼了,這個世上,他放不下的東西和人已經很少,他的養女聰慧乖巧,即使他不在了,也能好好活下去。
至於那個孩子——
即使沒有他,想必也能活得很好。
可如今,他忽然不想就這樣死去,他想看那個孩子成家立業,看那個孩子一點點越來越好,看他和他喜歡的人生兒育女。
最重要的是,他突然……不希望他恨他,不希望他知道他曾經是真正利用過他。
「不去了。」
莊黎睜開眼,看著窗外的春光又重複了一遍。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些大恨之後的惘然,卻又含著一些難得的久違的輕鬆,以及一點憧憬的希冀。
宮門口。
這次榜上有名的三百名學子大多都已經到齊了,雖不至於按名次排列,但顯然大家都習慣性的把前三名放到了最前,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習慣。
霍青行和蕭常到那邊的時候,高中的學子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眾人紛紛把目光遞了過來,幾百雙眼睛這樣看著,即使是行軍打仗慣了的蕭常都不由覺得有些不自在,反倒是霍青行面不改色,下馬之後同他交待幾句就朝那些看向他的學子拱了拱手,語氣謙遜溫和,「霍某來遲了。」
本以為這位年輕的會元郎少年得志必定驕傲自滿,沒想到竟這樣溫潤謙遜。
眾人愣了愣,很快拱手回禮起來,更有甚者,笑著回道:「這還沒到時間呢,我們也才來不久,霍會元快上前入列吧。」
霍青行原本想和馮賓站在一起,但隊伍中的人紛紛讓開,儼然是要讓他走到最前面的意思,他無法,和列中的馮賓點了點頭便向最前走去。
站在最前方的兩人,一個鬍鬚和頭髮都已花白,眉眼卻清亮溫和,看到霍青行過來還笑著朝他拱了拱手,請他上前,一個著一身紫衣,玉帶束腰,容色不錯,只是一雙上挑眼帶著幾分刻薄,冷臉站在那,既不喊人也不回禮,見霍青行過來還撇過頭,顯見地臉色更加難看了。
霍青行倒不介懷,朝兩人拱手一禮,卻不肯上前,只讓老丈留在原地。
老丈不肯。
兩人正在推託,忽聽一聲冷嗤。
宮門前就連說話都是壓著嗓音的,這一聲不掩譏嘲的冷嗤沒有壓低,彷彿故意讓人聽見似的,眾人左顧右盼,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唯有馮賓微微蹙眉,想上前,卻被身旁人攔住了。
身邊就這麼幾個人,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誰。
霍青行早在杏榜發放那日就把上頭的人做了大致的瞭解,這次他居第一,眼前的老丈是第二,聽說是從揚州來的,考了許多回,而他身邊這位居第三的年輕人姓楊單名一個功字,正是長安人士。
當初馮賓特地和他說過此人。
說楊功的家世在長安不算高,卻有一個做次輔的姐夫。
這些年曹任深受陛下信任,官職一節節往上,連帶著他那一乾親戚也水漲船高,不過比起那些仗著曹任作威作福的親戚,這位楊功卻一心只求功名,雖性子冷淡過於驕傲,倒也沒有別的毛病,只是因為涉及曹任,馮賓不放心他,便多提點了幾句。
霍青行卻清楚楊功如此,大抵還有因為這次成績的事。
旁人不知,楊功身為曹任的小舅子卻不可能不知,他卻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有些事情發生了,只能向前看,過多的解釋沒必要。
這會他依舊請老丈在前。
老丈見他態度堅決,又怕再因此事鬧騰起來,只好作罷。
霍青行低眉站在他身後,雙手交疊而握,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