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早就想讓她離開了。
聰明如他,自然知曉這個身世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苦難。
即使不被李紹公告於天下,即使不被皇家承認,可只要他身上流著李家的血脈,他這一生就註定不會安寧……何況那會還有對他虎視眈眈的李泓。
他覺得她離開才是最好的。
只有不讓別人知曉他的深情,她才能永遠平安。
這個……傻子。
阮妤哭得更加厲害了。
她的嘴唇彷彿合不上了,就連牙齒也開始打起架來。
她很少這樣哭,卻又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旁人知曉,只能把臉埋在阮老夫人的腰間,抱著她嗚咽著,如小獸一般。她不是為自己哭,她是為前世那個深情內斂只知道默默承受一切的霍青行哭,也是為擁有這樣不堪身世卻永向光明的霍青行哭……她想到前世那個跪在她床邊的霍青行,他來的時候該是滿揣著高興吧。
他以為這一次他們兩個人終於能好好在一起了,卻不想等到的只是她逐漸冷卻的屍體。
那個時候他有多絕望?
眼淚啪嗒啪嗒,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住往下掉。
「阿妤……」阮老夫人手足無措替她擦拭著眼淚,卻不想這眼淚竟越擦越多。
「祖母,我好難受,我的心好疼。」
她的懊悔像一把入骨的刻刀,撕扯著她的皮肉,讓她疼得無法呼吸。
阮老夫人不知道她怎麼了,只能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慰,「乖,不難受,不疼了,你說得對,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糕。何況還有我們呢,你別怕,祖母會永遠護著你們的。」
阮妤沒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好一會,哭聲才漸漸消停。
昏暗的光線中,阮妤坐直身子,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雖然眼眶還紅著,但人已經恢復一貫的鎮定和冷靜。是的,事情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糟糕,前世沒有人揭露霍青行的身份,顯然李紹也顧忌著丹陽郡主的清譽,而且前世霍青行最大的仇敵晉王如今已經被貶到涼州。
只要他不回來,霍青行就不會出事。
現在朝中最有可能登基的就是李璋……
想到李璋,阮妤微微蹙眉,雖然兩輩子他們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但阮妤不清楚李璋究竟知不知道霍青行的身份,如果他知道的話,又會如何?纖細的手指握緊,她啞聲說,「祖母,他的身世,我們得瞞著。」
不管是霍青行,還是別人,都得瞞著。
只有他一直都只是荊州學子霍青行,有些東西才不會變質。
她看多了悲歡離合,也見慣了人心險惡,雖希望一切都好,但到底不敢抱有太絕對的期待。
阮老夫人點點頭,她早就和莊黎達成共識,等那個孩子入朝為官,她腆著這張老臉也要去找李紹一回,問問當初承諾於她的還算不算數。
「可我擔心瞞不了一輩子。」
她皺起眉,聲音也藏著擔憂。
即使考慮的再好,總怕有疏漏之處。
阮妤也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可現下,只能先這樣。「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她輕輕嘆了口氣。
祖孫兩一時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阮妤忽然仰頭看向阮老夫人,「對了,祖母,得勞煩您替我找一些身手不錯的侍從和暗衛。」
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如今知道了,自然得替霍青行考慮安危,還有她爹孃兄長他們的安危……侍從用於明面,暗衛隱於暗中。
既然要留在這個是非之地,就得保障好家人的安全。
這點,阮老夫人來前就考慮好了,不管阮妤會作何選擇,她都會保障好他們的安危。
「回頭我去一趟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