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瑾呢?就算之前他是解元;可有沈理這個狀元在前;也沒有人會想到沈家能在十幾年之間再出來第二個狀元。要是沈瑾是尋常進士;家裡貪圖錢財取了商賈女;被人曉得了也不過是沈家父被人輕鄙;可是堂堂狀元;定了個商賈女就駭人聽聞了些;少不得被人探問究竟;賀家也就脫不了於繫了。
賀南盛不是後悔;只是覺得自己還是思量的不周全;不應該留了明晃晃的短處在外頭;這使得他有些浮躁。
“二哥……”一人走了過來;坐在賀南盛對面;不是別人;正是賀南盛的胞弟賀北盛。
賀南盛抬起頭來;眼見胞弟眼下青黑;渾身精氣不足、周身還隱隱帶了酒氣;一副縱酒縱色模樣;不由皺眉道:“就是仗著年輕;你也該節制些……”
賀北盛神色訕訕;給自己倒了盞酒;一口飲盡;好一會兒方道:“二哥;我這不是心裡憋悶;才鬆快鬆快麼?”
賀南盛搖頭道:“別拿對付老太太那套來哄我;我還不知道你?素來不在科舉上用心;連鄉試都是靠了運氣;還真的能為會試落第傷心不成?
賀北盛被揭破;摸了摸鼻;帶了可憐道:“我這也是沒法;老太太盼著我成才;恨不得整日裡將我關在屋裡的看書;我又不是大姑娘;哪裡坐得住?不尋個由出去放風;我都要憋死了……”
見胞弟這般憊懶;賀南盛直覺得心火直竄。同樣是松江大族;沈家水字輩出了幾個進士、同進士;玉字輩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是賀家宗親卻是後繼無人。
他陰沉著臉道:“你真是不打算讀書了?”
賀北盛遲疑了一下;耷拉著肩膀;方點了點頭道:“二哥;我實是不行的。早年我也滿心報復;可是幾次鄉試、一次會試下來;見識了太多才英傑;方知自己之愚鈍不堪。不說別人;就是幾位族兄弟;資質也比我好上許多……
聽到這話;賀南盛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嘆氣。賀家旁支庶房是有幾個弟不錯;卻是已經出了五服的族親;與嫡房素來不算親近。
他揉了揉額頭;道:“你既是無心繼續讀書;就應該留在京;請大哥幫你從吏部補個缺才是……”
賀北盛神色僵了一下;小聲道:“我怕大哥……”
雖為同胞手足;可是賀大老爺行事手段;已經使得賀北盛如驚弓之鳥。會試前後;他自己個兒琢磨了幾個月;知曉自己個兒的分量;實沒有長兄的手段與魄力;就算勉強入了官場;也是給人送菜的;因此不僅對繼續讀書死心;連以舉人補官的出路的想法也散了。
賀南盛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只當胞弟畏懼長兄教導嚴厲;無奈地搖搖頭:“怕甚麼?你也不是小孩;大哥還會打你板不成?”
賀北盛沒有接話;只是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吃了。
賀南盛本惦記胞弟早日出仕;給長兄做臂膀;不想這弟弟少時伶俐;年長後聰慧勁卻沒了;如今連科舉的勇氣都沒了;又因是幼;被太夫人嬌慣;心腸軟有些立不起來;在經濟事務上也不是能拎得起來。
賀南盛有些失望;又隱隱地有些竊喜。
五月被稱為“惡月”;素來五月生被稱為“惡月之”;賀南盛的生辰就是五月初一。雖說當年他並沒有被父母遺棄;可同長兄幼弟相比;他這仲本就是不上不下;素來被父母輕忽;又因八字不好;小時也受了不少嫌棄。
如今他雖不過是個舉人;可統管一族;往來官場;不管是賀氏族人;還是松江地界官紳;誰叫他不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賀二老爺”。
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胞弟要是精明性;說不得太夫人就要讓幼分管庶務;到時候兄弟難免有意見向左的時候;與其那樣為難;還不若讓幼弟做個富貴閒人好了……
京城;黃華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