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等下再和你說話。
等一等,等一等吧。可是,於潛是不等人的,她莫名其妙就去了西安。
她回來以後,很少和我見面了,只是有時候打打電話,說到西安的事情,我就很懊惱地說,於潛,你居然自己就去了。她說楊洛別傻了,我們都知道,你不會逃課和我去的。
我啞口無言。的確,我不會逃課去,我要念書,我要考試,我要上大學。我一直相信我會沿著這樣的道路走下去,然後,真的走了下去。
而於潛,她在高三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叛逃去了另一個城市,換無數的工作,身分不明,行蹤不明,到現在,再也不會回來了。
到現在我也沒有去西安,我常常想,如果我去了西安,我是不是,就和她真的,成了一個人。
等到我能夠眼睛都不眨一下刷三百塊一條的裙子的時候,於潛已經能夠眼睛都不眨地刷一個價值不菲的白瓷馬桶,放在客廳裡面裝水果了。於潛打電話給我,她說,用這個馬桶裝的水果,除了我,沒有人敢吃。她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一笑起來,就沒完沒了。等到我們兩個都瘦了下來,告別少女時代的時候,我們就會打電話,講到我們的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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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講到的,是夏城南。夏城南。那個夏天我在寫一本長篇小說,去夏城南的學校圖書館查資料,他坐在我對面在一本我完全不懂的物理書。他說你什麼系的。我愣了一下,說,中文系。
那時候我已經退學一個月。一個人在跳傘塔租三百元一個月的單間破舊平房,全身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我的手提電腦。夏城南在本城最為著名大學,理科生,我記不住他的專業名字。每天下午我在大學西門等他下課,有時候也逃課,然後兩個人,從磨子橋一路走到春熙路去,然後到鹽市口,天府廣場。那些路,都是我和於潛曾經走過的。我指給他看那些廣告牌,都是我指給於潛看過的。我們坐在春熙路上,夏城南說,我們去吃麥當勞好不好。
我們去吃麥當勞,我居然遇見於潛。我以為早就消失在成都的於潛。她撲過來叫我,妖啊!然後狠狠抱住了我。
她一個人,揹著大包包,頭髮長了,瘦了。我說你回來幹什麼。她說,回來拿點東西,明天就走了。
我們站在麥當勞隨時都很多的人流裡面說了幾句,我說那麼你回去給我打電話,我走了。我指夏城南給她看,我說,我走了。
她笑了說男朋友啊,我說,是啊。
她說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一個月了。
我和夏城南是一個月以後分的手。分手以後我給於潛打電話,我說於潛,我又是一個人了。
她說一個人多好啊,我早就是一個人了。
接下來我和她都陷入了瘋狂的工作狀態,我不停寫我的稿子,接下更多甚至是莫名其妙的稿約,而於潛,幫人跑裝修,發過來越來越像建築工人的照片。她說妖啊,我累得要死了。
我說我也是啊我也是啊。
曖昧的城市 顏歌:《逃之,妖,妖》(2)
可是我們都沒有死。於潛存到了錢回成都買房子,我存到了錢去越南揮豁一空。
然後,我們兩個的父親同時生病了。而且,是同樣的病。隔著一個月,都住在同樣的醫院。
於潛回成都。我兩次要去見她都沒有見到,一次是在路上我被偷了手機,丟掉了她的電話號碼。第二次是她丟了手機,接不到我的電話。第三次我們終於見面了。在購書中心門口,我像等網友見面那樣坐在陽光裡面等她。後來她就在我後面出現了。她的頭髮很長了,捲曲的妖魅的垂釣下來,用蘭蔻的奇蹟,把黑色睡裙穿在裡面,外面穿桃紅色的大領口長袖雪紡上衣。
我看見她我就笑了,我說,妖啊。我撲上去抱她,她說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