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張維就走了。吳亞子頭抬了半天,等張維走了,才回過神來。她一把將手裡的飲料朝張維砸過去,趴在桌上哭了起來。她的心裡充滿了憤怒。
他們就這樣分手了。
張維仍然沒來上課,但也不去圖書館了。他躺在床上看著盧梭的小說,心裡一直想著吳亞子。現在他再也不想去找她了。他覺得他們天生是兩種人,可為什麼老天非要把這兩種人放在一起呢?是要懲罰他?還是要考驗他?
三天,僅僅過了三天,張維瘦了一圈,眼睛也深陷下去了,更加憂鬱了。
一天,他又收到了一封信。是一個高中時的同學寫的,在南方某所大學裡讀哲學。信的內容竟然是他當時改編後發出去的那封神秘的信,但在信的最後,那位同學寫了兩句話:爾生之前爾是誰?爾死之後爾是誰?
張維對這兩句話並不陌生,他看過一個有關達摩故事的錄影,當時達摩是印度某國的王子,在一天突然接到一位和尚寫給他的一封神秘的信,信的內容似乎就是上面這兩句話。達摩在看過這封信後,便離開了王宮,從此悟道去了。
張維真的想不到,這封從他這兒發出的信,最後竟然這樣又輪迴到自己這兒。張樂大概已經意識到張維的變化了,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信了。現在他有些傷心。現在他覺得張樂比吳亞子要好得多。張樂最喜歡他的詩了,但他已經傷了張樂的心。
張維一直也沒有等到處分下來,心想,可能是李寬做了什麼工作。這一天,同宿舍的同學叫他去上課,說是老師要給他們劃考試的重點,便跟著去了。那幾天,除了一位老教師外,其他的教師無一例外地給學生劃了考試的範圍,然後還給學生許願,說是隻要把筆記都看一遍,只要能自圓其說,就不會不及格的。
張維沒有筆記,便借別人的看。張維的記憶力特別好,只要看兩遍,基本上就能背下來。所以大家在背筆記的時候,張維卻在看小說,或者寫詩。有人就悄悄地說:“你看,張維,可能離瘋差不多了。”
過了幾天,開始考試了。考試題的確大部分都是筆記上的,非常好答。到了文學理論課考試時,是授課老師方教授和另一位教師監考。張維一看,答案全部都在筆記上。他寫著寫著,突然覺得毫無意義,心想,這樣的考試有什麼意義嗎?這樣想的時候,那兩句使達摩出走的話又一次在他耳邊響了起來。他的眼前出現了達摩出走的情景:他脫下了王冠,扔下了美若天仙的王妃們,拋棄了一切榮華富貴,毅然出走了。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參悟人生與世界的至理,然後拯救世人。
於是,張維在那份卷面上順手寫下如下言語:
退 學 書
公元一九八八年一月六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這一天,我的大學結束了,而我探尋生命真理的時刻開始了。
半年前,我來到了這所被譽為中國最好的大學。可是,也僅僅半年,我對她已經徹底失望了。我由此常常懷疑我的父親。這所學校完全不是他所說的那樣,到處都是無學之輩充當著權威,到處都能碰到平庸之士在指手畫腳,到處都是保守的言論和蹩腳的管理,而這些並非我所輕視她的主要原因。我輕視的是她胸襟的狹窄和對自由的禁絕,我輕視的是她崇尚知識和技術而漠視真理與良知的內心,而這兩點,恰恰是北方大學在我心中的最高精神。在這半年多來,我四處尋找著它們。我的眼睛裡充滿了焦躁的血絲。我失望了,徹底地失望了。
人們常說,大學者,非有大樓,而是藏有大師也。何謂大師?是那些技術上的精英?還是那些知識的倉庫?非也,大師者,乃大精神的持有者,乃人類之大良心也。技術因慾望而容易得之,良心與精神卻會因慾望而易失之。我碰到過很多誇誇其談者,那些人被譽為大師,但我未嘗見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