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生得龍章鳳姿,他這會低頭打量她,便只是打量,不帶半點情緒,可顧攸寧還是不高興,她忍不住往後倒退一步,紅唇向下輕輕抿著,目光也帶了一些謹慎,在這昏暗的室內倒是越發像他從前在雪地裡看過的小狐狸。
機警,靈敏。
姬朝宗生平很少對什麼人、什麼事物起什麼興致。
可對顧攸寧,或許是曾經見過她的太多面,又或許是因為她曾是他少年時期對美的第一印象,是他曾經午夜夢回輕狂放浪時,唯一出現過的實質人物,見她這般模樣,他心裡的那股劣根性便藏不住了。
倒也不屑藏。
他一向是這樣的,外頭的人對他諸多誤解,覺得他脾氣好,性格謙遜溫潤,堪當眾世家名流的領頭人物,其實他們是真的誤會他了,他從小到大就不是什麼好人。
倘若他的出生差點,那一定是個毫不掩飾自私霸道的混蛋。
想要什麼就去搶。
偏偏出生遮掩了他的劣根,無論是在南陽還是在京城,錦衣玉食的生活,所有人無條件的支援,使得他想要什麼東西,幾乎不必開口便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怎麼?」他開口,語調散漫輕佻,目光仍舊不遮不掩的落在她的身上,猶如金玉之音的聲在這不大不小的室內帶著不可抵擋的強勢,「你不願意?」
顧攸寧簡直連氣都氣不起來了。
她覺得哥哥當初說得當真沒錯,這姬朝宗就是個偽君子,一點都不似他平日表現出來的那般溫潤,她生平第一次後悔那日沒有把這混帳扔在雪地裡。
不願意?
她當然不願意!
哪個女子面對這樣的詢問會點頭應允的?
這個偽君子!
若放在從前,顧攸寧絕對直接拿著鞭子就上去抽一頓,可如今……她緊緊抿著紅唇,想到他的身份又想到譚太醫,勉強平復自己的情緒後極盡全力用一個還算溫和的語調開了口,「姬大人可知道長公主昨日登了顧家的門?」
「唔。」
姬朝宗點頭,神色自若,「知道。」
顧攸寧咬牙,「那您可知道用不了多久,您就是小女的堂姐夫?」
她是想著這人即便再混蛋,總歸還得顧忌著倫理道德,可誰曾想到,這話剛落,身前的男人突然很輕的笑了下,帶著愉悅和肆意,不等她反應過來,他突然彎下腰,狹長的丹鳳眼正對著她的臉。
忽然的靠近讓顧攸寧嚇了一跳。
身子不住往後退,可她身後恰是一張高几,上頭插著梅花的美人瓶搖搖晃晃,差點便要摔下去了,她聽到聲音剛要去扶,男人的手便已經從她腰側探過來,骨節分明的手落在美人瓶口上,上頭搖搖欲墜的梅花打下幾滴露珠,他卻不曾去看,目光仍舊落在顧攸寧的身上,幾近氣聲的笑音從喉間吐出,「那又如何?」
短短四個字就讓顧攸寧頓時變了臉。
是啊,
那又如何?
姬朝宗自然是知道兩家的打算,可對他而言,她頂多就是一個頗有顏色的玩物,玩膩了便可以丟到一旁,又豈會影響到他們日後的夫妻情分?顧攸寧這些年已經越發對現下的境況變得坦然了,縱使面對從前那些不如她如今卻要處處針對她的人,也都是冷眼旁觀,從不放在心上,可此時……她還是感覺到了濃濃的無力。
她自然可以現在就走。
可小滿該怎麼辦?她如今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丁點希望,她怎麼能輕易放棄?微垂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一顫,一顫,在這半明半暗的室內,她第一次顯示出了幾分軟弱可憐,就在姬朝宗以為小丫頭要出聲求他的時候,卻聽到她用極輕的聲音,說道:「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