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寧長出一口氣,摸了摸弘曆前額:“弘曆,你願意相信這種事麼?”
弘曆搖搖頭。
“我也不願意相信,所以我對自己說。並沒有這樣的事情。我不能恨她,不能僅僅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的說法就冤枉她。雖然我不喜歡那個人,但是,她是你哥哥的生身之母。就算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也不能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情來。”
恪寧拉住弘曆的手又說:“既然過去的事情已然過去,我不想更多人受傷害,尤其不能讓你三哥受到牽連。更不能讓你皇阿瑪為家事分心。今日我們一家人所處的位置,和過去的我們有很大的不同。連你的皇阿瑪都要諸多妥協,我們只能力求平安和樂才是上策。”
“可我,我看不慣,不僅看不慣她,任何一個對你不夠尊敬的人,我都看不慣。”弘曆回頭反握住恪寧的手說:“皇額娘,我已經是個真正的男人了,我不願意眼瞅著你為皇阿瑪和我們委曲求全。你應該得到最大的榮耀和尊崇,你應該被萬民敬仰,為後世效法。這就是我最想為你做的事情!皇額娘,我……”
“不!”恪寧一愣,她沒想到弘曆曾想到過這麼多。
“不,在你想要給我這些之前,你應該先問我,我到底願不願意去接受。我期望的是,能和你們每一個人平靜快樂的過日子,有一天我會離開你們,但是我只想安靜的走,只要你和弘晝還能記得我這個額娘,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了。如果你非要為我爭奪什麼榮光的話,我心裡會很不安的。你要記住,你只有一個母親,就是懷胎十月過了生死關才把你生下的親額娘。你有多少就應該給予她多少。”
“可是。那不一樣!”弘曆不讓恪寧說下去,“不一樣的。我當然會孝順額娘,可是皇額娘您……”
弘曆支起身子跪在床上,盯著恪寧的眼睛:“您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您的每一處都是不一樣的。我不知道要給您什麼才能讓您真的快樂。我不希望看您總是強顏歡笑,我討厭那些和您爭奪榮寵的女人。我甚至,甚至討厭皇阿瑪對待您的態度。他應該愛您,只愛您一個人!”
恪寧慌得捂住弘曆的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弘曆跪著向前兩步,躲進恪寧的懷裡。
恪寧扶著他的後腦勺,儘量平靜的安慰他。也許孩子只是經歷了一場禍事之後情緒有些波動罷了。
弘曆閉上眼睛,感受著恪寧溫情的撫慰。她髮根上濃郁的香氣沁人心脾,令他迷醉,在沉淪中他已不由自主為欽慕的人獻上了自己的靈魂。
“皇額娘,不許你說離開我,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斯人獨
夕陽追逐著流雲,在昏星升騰之前正抓緊著纏綿悱惻。內右門下,胤禩獨坐良久,看著寂靜中的宮城,偶爾有麻雀落在無人空地上,它們揹著翅膀,邁著戲臺上的官步,一點點踱著。胤禩有點驚異,他還從來沒見過麻雀會邁方步。遠處的隆科多盤膝而坐,沒什麼人注意到他。
地上日影偏移,時光匆匆溜走,卻從不曾如此時一樣被人清晰的察覺到。
胤禩摸摸自己的手背,乾燥精瘦,就像他自己一樣,老了。
今晚他邀了故友相見,但卻不知這位故友會不會應約前來。
入夜,識芳閣中的飛雲樓,正能見星漢渺茫,萬家燭火。遠處紫禁城黑黢黢的影子像是繁華舊夢中的陰霾,壓抑著胤禩的心頭。他能感覺到自己前路多舛,卻有種獨行人無能為力的軟弱和恐懼。
他手心裡的西洋懷錶“咔噠咔噠”的響著,他想見的人也姍姍來遲。直到聽見樓梯上“咚咚”有聲,一推門,那人一身白紵春衫裹著星光而來,令人賞心悅目。
那人身後的隨人將樓梯口守住,又緊緊閉了門。這人才近前來,衝胤禩淡淡一笑,這笑若早春枝頭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