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暗吃一驚,見這老者竟是嵩陽派的大力鷹爪功,手
掌伸出,勢道不快,卻竟微挾風聲,心想:“此人武功在江湖上
已是數一數二人物,如非一派之長,亦必是武林中前輩高人,
怎地甘為東方耳的傭僕?”心念微動,手中摺扇一揮,張了開
來,剛擋在老者與心硯之間。那老者手爪疾縮,主人對此人既
以友道相待,毀了他的東西便是大大不敬,一面打量陳家洛,
看他是否會武。但見他摺扇輕搖,漫不在意,似乎剛才這一下
只是碰巧。
東方耳道:“尊紀小小年紀,居然武藝高強,此僮兄臺從何
處得來?”陳家洛道:“他並不會武,只是自幼投蟲射雀,準頭不
錯而已。”東方耳見他言不由衷,也不再問,看著他手中摺扇,
說道:“兄臺手中摺扇是何人墨寶,可否相借一觀?”陳家洛把
摺扇遞了過去。
東方耳接來一看,見是前朝詞人納蘭性德所書的一闋《金
縷曲》,詞旨峻崎,筆力俊雅,說道:“納蘭容若以相國公子,餘
力發為詞章,逸氣直追坡老美成,國朝一人而已。觀此書法摹
擬褚河南,出入黃庭內景經間。此扇詞書可稱雙璧,然非兄臺
高士,亦不足以配用,不知兄臺從何處得來?”陳家洛道:“小弟
在書肆間偶以十金購得。”東方耳道:“即十倍之,以百金購此
一扇,亦覺價廉。此類文物多屬世家相傳,兄臺竟能在書肆中
輕易購得,真可謂不世奇遇矣!”說罷呵呵大笑。陳家洛知他不
信,也不理會,微微一哂。
東方耳又道:“納蘭公子絕世才華,自是人中英彥,但你瞧
他詞中這一句:‘且由他蛾眉謠諑,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
問,冷笑置之而已。’未免自恃才調,過於冷傲。少年不壽,詞中
已見端倪。”說罷雙目盯住陳家洛,意思是說少年人恃才傲物,
未必有甚麼好下場。陳家洛笑道:“大笑拂衣歸矣,如斯者古今
能幾?向名花美酒拚沉醉。天下事,公等在。”這又是納蘭之詞。
東方耳見他一派狂生氣概,不住搖頭,但又不捨得就此作別,
想再試一試他的胸襟氣度,隨手翻過扇子,見反面並無書畫,
說道:“此扇小弟極為喜愛,斗膽求兄見賜,不知可否?”陳家洛
道:“兄臺既然見愛,將去不妨。”東方耳指著空白的一面道:
“此面還求兄臺揮毫一書,以為他日之思。兄臺寓所何在?小
弟明日差人來取如何?”陳家洛道:“既蒙不嫌鄙陋,小弟現在
就寫便是。”命心硯開啟包裹,取出筆硯,略加思索,在扇面上
題詩一絕,詩云:
“攜書彈劍走黃沙,瀚海天山處處家,大漠西風飛翠羽,江
南八月看桂花。”
那會鷹爪功的老者見他隨身攜帶筆硯,文思敏捷,才不疑
他身有武功。東方耳稱謝,接過扇子,說道:“小弟也有一物相
贈。”雙手捧著那具古琴,放到陳家洛面前,說道:“寶劍贈於烈
士,此琴理屬兄臺。”
陳家洛知道此琴是希世珍物,今日與此人初次相見,即便
舉以相贈,不知是何用意,但他是相府子弟,珍寶見得多了,也
不以為意,拱手致謝,命心硯抱在手裡。
東方耳笑道:“兄臺從回疆來到江南,就只為賞桂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