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闖了禍,不敢看他,只心虛叫一聲,便垂了眼只盯著面前凌亂字型,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微微躬下身,見她一張小臉已是熱得通紅,下嘴唇裂開一道小口,滲出一絲血意,幾縷青絲被汗黏在鬢邊,狼狽不堪,也不忍再苛責她,衝侍墨使個眼色,命她去倒水,輕聲道,“臉都紅了,以後可長些記性|吧。”說罷直起身徑直進了正殿。
望著他飄走的衣角,滔滔難以置信睜大眼,恨得牙根癢癢,“沒良心的,下次你落難了我也袖手旁觀。”
侍墨趁著十三在正殿,皇后娘娘定是無法□□出來,便偷偷倒了茶來遞給滔滔。滔滔如得了甘霖般牛飲,終於解了焦渴,又接著咬牙切齒詛咒十三。
不多時卻有些洩氣,十三功課好,禮數又周到,為人處世小心謹慎,雖然總是臭著一張臉,但總歸不會落到自己這麼狼狽。
滔滔記得,十三原也不是這樣冷峻少話。四年前,宮裡新添了位小皇子,皇上終於後繼有人,將十三簫韶部樂送回汝南郡王府邸去。
宮裡宮外的人閒言碎語不斷,說什麼這個“引蛋”也用不著了之類的話,他小小年紀也只能生受,經年累月下來,便養成這不苟言笑的性子。
然天有不測風雲,小皇子不到四歲便夭折,皇上一夜間彷彿老了十歲,將為皇子醫治的太醫統統貶黜到京外,連素日撫養的奶媽宮娥也一併得了處罰。
還記得很長一段時間裡,滔滔偶爾走至娘娘正殿外間,聽著裡面官家極度壓抑的哭泣聲,一遍一遍問道,“是我哪裡做錯了?上天要如此懲罰我?”荒涼而悲傷。
此後不久,十三又被召進宮,他已比滔滔高出將近一頭,人也長得也越發高大英俊,這次被封了右羽林軍大將軍,滔滔也封了郡主。
宮人們的態度也有微妙的轉變,開始待他們恭敬有加。闔宮都說此次小皇子之喪,是天意,將來十三定是要做皇帝之人,因此下人們待他們格外盡心,但十三依舊還是那淡淡的性子,寵辱不驚。
“十三進去這許久都不說替我說句好話,沒良心!”滔滔喝完茶有些精神,又開始詛咒。
一抬眼見瑜柔也進來了,後面竟然跟著十三的小黃門石得一,滔滔不由滿心詫異,他怎得會跟著瑜柔。
石得一託著個天青色瓷盤,罩著織金布,想必裡面是孝敬娘娘的東西。
須臾已到近前,瑜柔彎下腰,向滔滔臉上一瞧,見她妝都被汗暈花了,便掏出絹子替她擦一擦,又用食指在她頭上一戳,嗔道,“你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說罷抬眼向正殿一瞧,問道,“十三哥已經在裡頭了?”
見滔滔點點頭,她輕輕一笑,向石得一擺擺手,一齊進了正殿。
瑜柔進去不多時,皇后便扶著她的手出來,後面跟著十三。皇后見滔滔小小瓜子臉曬的通紅,心中也是一陣心疼,但多年習就勿喜形於色的習慣,讓她旋即面色如常,柳眉微微一挑,道,“罷了,跪了這半日你也該長了教訓,瑜柔既叫你,且先去吧。”
侍墨和知畫聞言,忙上前來,將滔滔攙起來。她跪了這半日,膝蓋以下早就僵了,甫一起身,血脈通暢,膝頭一熱,麻麻癢癢的刺痛從膝蓋漫延到小腿、腳心,彷彿千萬只螞蟻一齊在啃噬,咬牙扎掙了許久才慢慢站穩,勉強行了禮說道,“謝娘娘。”
剛蹭了一步,她便覺得腳像踩在無數燒紅的針尖上一般,嘴裡不住抽氣,卻是一步也不能動了。
十三回頭一瞅,皇后已經進殿了,便上前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挺胸向偏殿快步走去。
滔滔腿又麻又疼,拼命忍著,雙手將他胸前和肩膀上的衣服揪得皺皺巴巴。她麻癢得實在吃不住,心裡又委屈這許久,不禁掉下眼淚來,向他胳膊上一掐,怨道,“你早進去做什麼了?也不知道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