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蔦就在歲末城住了下來,大大方方的以本來面目。
在最後幾年中,錦繡大陸就沒有是非之地,大家彷彿一夜之間都轉了性子,一團和氣。
他開始過起了平凡人的普通生活,完全的放鬆自己,這也是他每逢大事時比較獨特的自我調整方式。
這幾十年來,從罈子空間開始,又是萬妖大會,又是北木森林,又是默島火山,精神上一直繃著一根弦,需要放鬆一下,等錦繡開天后他不認為自己還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
帶著一個道統往前走壓力還是很大的,因為不像個人修行,有些事不想參與就可以不參與。
他們一起走在街道上,在凡人的眼中關係就很奇怪,就像是長輩和晚輩,但歲末城的人都很有見識,他們見慣了修真界的種種神奇,對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接受力很強。
白娘子無所謂侯蔦同樣如此;其實,任何關係發展到了最後,都只是相識一場,只是階段性陪伴那些你曾經放不下的人和事,歲月都會替你輕描淡寫。
如果說有遺憾,白娘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誕下一子半女,但在修真界中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普遍了,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沒有什麼傷感,從踏入修行開始,修士和凡人就不一樣了。
坐在自家的花坊中,白娘子這樣叮囑他,“你要答應我,不要去地府看我,或者你哪怕去了,也不要見面,我希望有一段新的開始,新的生活······一個家庭,父母孩子,哪怕只活幾十年。”
她是真的累了,送走了那麼多親人,如果能夠選擇,她寧可別人送她,也不願意她送別人。
侯蔦仍然是沒什麼好話,“也不一定就會投胎成人·····”
白娘子白了他一眼,相識幾百年,她也沒完全看穿這個傢伙;好在以後不會再提心吊膽了,像他這樣的,就應該孤獨一生。
如果是這樣的話,長生是值得追求的麼?
夜晚,白娘子酣然入睡,修行一輩子,打坐一輩子,臨了臨了又迴歸了身體的本能,這是道的迴歸,也是人的迴歸。
侯蔦坐在屋頂,心中平靜如水。
細想兩人當初,他是沒把白娘子當成是自己相守終生的道侶的,只是偶爾一次相逢的風流罷了。
太多的原因,修行潛力不匹配,身份地位不搭調,最重要的是,沒有那種一見心動,再也割捨不下的感覺。
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修行人,但他對自己的另一半還是有憧憬的,很老套很單純的那種。
而且他也有這樣的思念物件,就是安和道國的嫸道人;私心裡他是覺得自己和嫸道人才是天造地設的那一對,併為此做過很多努力。
但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嫸道人一門心思都撲在了修行上,對男女之事漠然處之,不管他怎麼努力······當然,他其實也沒努什麼力,當他確定嫸道人無意選擇道侶,寧可一個人走完一生時,他自然而然的不再強求。
這是他的驕傲,驕傲不允許他強人所難,也是對別人的尊重。
然後,他才慢慢接受了白娘子在他身邊的現實,並默許為自己的道侶,到了這時,他對年輕時的那種一見鍾情,海枯石爛的嚮往已經淡然,他終於明白,這世界上如果有比修行更艱難的,那就一定是人類之間的感情了。
等他接受了,也就慢慢習慣了,這才漸漸發現,道侶也是需要接觸的,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對他來說,平平淡淡的另一半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至少在不知不覺中,他慢慢接受了這個女人,不再僅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雙修之伴。
直到現在,要真正分開了,他才發現自己也會心疼,哪怕他從來也沒表現出來這一點。
時間能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