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
“小乖,還好嗎?”章劍的聲音有些疲累,卻打疊起精神,想要給她灌入力氣。
“好,章叔叔送進病房觀察了,現在不讓探視,媽媽休息了,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她吸了口拂曉的冷空氣,清新而冰涼。
“我不是問他們,我是問你,你還好嗎?”語氣溫柔而歉疚。
天際已經漸漸漫起一種藍紫色雜合的色調,像是畫家調色盤上不斷嘗試的顏色。
她眼底聚集了瑩然的水汽,心裡卻漸漸暖了起來,像是眼前漸漸鮮亮起來的天空:“嗯,我很好,我還熬了很美味的粥哦,待會兒媽媽醒了,我就可以炫耀炫耀了。”
“小乖,現在在哪裡?醫院的天台?”那邊的聲音沉著。
“嗯,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到風了,冷嗎?”
她終於忍不住,淚滴了下來,搖了搖頭,又發現他看不到,趕緊從鼻子裡應了一聲。
章劍像是忽然福至心靈,聽見她眼淚滴落的聲音,亦想象得到她紅著眼睛哭泣的模樣,心疼像是潮汐一樣淹沒了整個感官。
“小乖,對不起……把你一個人留下……”他幾乎聲音開始哽咽。
柳浣花乖巧地回答:“哥,這是我作為章家一份子,應該承擔的責任,你明天,哦,已經是今天了,什麼時候回來?趕得及手術時間嗎?”
“我下午三點之前一定趕回來,現在你回房休息去,不要吹冷風,下午來接我的時候,要是堅強勇敢,完好無損的小乖。”章劍叮嚀道。
她重重地應了一聲:“好,我去接你回來。”
旭日的光芒終於衝破束縛,豔光四照,海面上是粼粼的朝霞魅影,淺色的雲彩被染成暖橙,還鑲著燦爛的金邊,黑暗,終究會遠離。
她最後為自己比劃了個加油的手勢,關上天台的柵欄,穩健著步伐下了樓。
柳媽媽已經醒了,卻依舊兩眼無神,目光呆滯。
她盛了一碗粥,在床沿坐下,安慰著柳媽媽:“媽媽,哥去美國請了最頂級的醫生,下午就能趕回來了,你要相信現在的醫學,章叔叔一定會沒事的。”
柳媽媽有些無動於衷,繼續秀眉深鎖成解不開的結。
柳浣花十分焦灼:“媽,你這樣怎麼行呢?你不是說會堅持到底的嗎?你不是說永不言棄嗎?你不是承諾給章叔叔一定會等到他醒來的嗎?可是你這樣,他出來的時候,看到會心疼的,會不高興的……”
感受到柳媽媽的鬆動,她繼續說著:“媽,如果章叔叔出來了,你反而倒下了,該怎麼辦?他見不到你會失望的……他一直對我們都那麼好,現在他生病了,我們應該堅持不懈地守護著他啊,怎麼能自暴自棄呢?”
她終於喂完一碗粥的時候,心裡竟然是一種無比澄澈的喜悅,就像是中學時挑燈熬夜看書之後,排行榜上終於前進的名次,雖然離最後的勝利還有那麼遠,可是至少我還在努力,至少我還在前進不是嗎?
白日裡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害怕柳媽媽再次胡思亂想,故意循循善誘:“媽?你給我講故事吧?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好嗎?”
柳媽媽記憶裡的事情已經面目模糊,只是輕聲嘆著:“花花,如果你真的決定跟小劍過,那就好好珍惜吧,這世界,從來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
她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陪著柳媽媽,陪著一室的靜謐。
何意親自開車送她去機場,路上嘰嘰喳喳著:“小花啊,你黑眼圈很嚴重誒,自己照照鏡子,你這模樣像是個更年期在靠近的大媽啊……”
柳浣花沒搭理他,徑自拿起車前面的香水座,原來只是一個水晶相框,裡面何意滿臉是泥,笑容卻是開懷而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