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人人都有感覺,氣氛也變得緊繃。
一抬頭,推銷員果然坐到了婦人對面,我也開始緊張起來。
緊張的原因不是怕婦人把推銷員嚇到,而是怕她剋制不住自己的抽搐,而傷了自尊。從她不停的自我掩飾裡看得出她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
3秒,5秒,8秒,10秒。推銷員一句一句地說,我擔心她不能控制住自己,心裡也在倒計時。
15秒過去了,30秒,60秒過去了,第一次發覺時間怎麼過得這樣慢……
婦人一言不發。推銷員覺得無趣,起身走向另一節車廂。
推銷員剛走開5米,婦人又開始控制不住地抽搐,她的手依然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繼續擦拭沒有汗的臉…
這段記憶寫在了某本小說裡,每次扛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想一遍這個故事。那天,當她扛過推銷員的兩分鐘後,我應該是哭了。拿出一本小說,遮住了自己的臉,也不知道為何,總覺得自尊的偉大,其實更應該是人性的勝利。我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她,也不知道多少人和我有類似的想法。所以至今,我仍很愛乘火車,臥鋪,靠在枕頭上看書,沉沉睡去,聽鐵軌一層又一層地盪漾,在記憶中昏暗地穿行。如果我愛誰,我們一定會乘火車去很遠的地方,一路都是風景,包括思考時呈現出來的風景。
——2012年7月31日
走遠了,一心想回去
假裝你還在我身邊。也許冷風就要來臨。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朋友也交往得陸陸續續。
乘飛機離去,大雨立刻來臨,站在城市中央,看閃電劃破長天,一群人在某個臨界點分離,擁抱抽泣。
於是我也很想哭。
以前總為某一件事而哭,太累了,太痛了,太難過了。現在為了想哭而哭,看他們在哭,哭什麼呢?
其實只有沒有內容的擁抱才讓人感嘆,我和你抱緊,越是緊越是有共鳴,共鳴著生活裡所有的承受,共鳴著感受裡所有的交集。
其實我沒有完全想清楚,我腦子裡經常會出現一些畫面:
夕陽下的山坡,寂靜中有一點聲音,卻分辨不出來主體。遙遠的地方有人的身形,但絕對他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他,我走我的路,不知道明天我會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以後做什麼。心裡絕對不是空虛的,而是飽滿的,尚不會觀察物體,也無理想成為哲學家。在山坡上繼續走著,走過路邊的幾棵大樹,順手一摸感覺其粗糙,也只是粗糙了而已。
現在的我對這樣的場景不止一次地懷念,想原路走一遍,江西的小鎮和它的生活,我的童年似乎,曾經真的經歷過那裡。沒有企圖心,只是重現,保持冷靜,不知道是否可以重合多年前的自己。
人在時光裡走著,總以為如果有一樣的腳步,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心境,就會閃回多年前的那個畫面,重新把人生過一遍。
以前爺爺家就是一條直通山上的馬路,一邊是房屋一邊是草地,從上至下。
我常常從上一直走到下,然後再走上來。
現在已經想不起那時走的心情,只是很想再繼續走一次,或許遇見了另一個自己。
當朋友從機場逃離北京時,我看到的是另一群自己。他們擁抱哭泣,我心有不甘卻無法加入,腦子裡全是苦澀。糰子說開弓的箭不能回頭,我終於可以理解已然向前卻無法回頭的感受。
現在心裡越冷靜,天色就越陰鬱,我還想起家鄉的陰天,人煙稀少的,穿了大毛衣,那時無論穿多少,總還是有風可以灌進去,現在被自己保護得很好,一點寒顫的徵兆都沒有。只有不寒而慄的念頭。
走遠了,還一心想回去。
這是6年前的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