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回身解釋道:“夜夫人的夜氏一族,在五年前也算是貴族的一支,現在是已經敗落了。夜夫人幼時曾拜九厥城天舞閣舞聖驚顏為師,習得飛天之舞,在進欽炎府之前,夜夫人的舞名曾經轟動冉京,一時有‘白歌夜舞’之稱。”
瑤華點點頭。
那個被半途攔住的侍女見小荷隨口便將夜夫人的生平侃侃說來,必定不是普通丫環。而她卻又如此耐心地在為瑤華解釋,因而不禁撇過目光悄悄往瑤華瞅了瞅。小荷見狀,便道:“這位是望湘居毓秀閣的瑤華小姐,特意來探望夜夫人——”
不等小荷將話說完,那侍女端著茶盤的手已經隱隱地顫動起來,一雙烏黑的眼眸帶著驚惶往瑤華看了看,慌忙道:“我,我馬上去傳話——”說罷,便連忙轉身奪路而去。
瑤華見那侍女一聽“毓秀閣”三字便立馬慌了神情,心知這裡面必定大有原因,卻只有自己被矇在鼓裡,不禁鼓了鼓兩腮,暗自不悅。
不出半晌,從侍女慌亂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緩步過來一名白衣女子,長長的水袖,飄逸如流雲般的裙襬,徐徐而行,在微風輕拂間,泛起柔順的觳紋,如同澄潭的碧波一般流淌。她緩緩地來到瑤華面前,盈盈拜了一下,柔聲道:“夜凝秋給瑤華小姐請安,承蒙小姐前來探望,夜凝秋不勝榮光。”
瑤華連忙上前去扶她。“夜夫人行這麼大的禮,瑤華如何擔但得起?那日在暗房,瑤華性命垂危,若不是夫人的藥,我看等不到世子殿下尋過來,恐怕便已經痛死了吧。”
說起那日之事,夜夫人一直平靜如水的臉上微微動了動,凝起眼眸來看著瑤華,似乎想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什麼端倪來。“只是一些止痛的藥,根本幫不上忙。瑤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哪裡是賤妾的功勞了。”語氣卻是與之全不相合的淺淡。
瑤華搖頭道:“母親大人曾經教導過瑤華,人生在世要恩怨分明。世子殿下與夜夫人曾經幫助過我,瑤華必定銘記在心。同樣的,加害過我的人,自然也會記得——”
一番話說得小荷不禁皺了皺眉。
夜凝秋平靜的眼眸微微一動,說道:“看我竟是如此失禮,難得瑤華小姐到訪碧雲棲,我卻讓小姐在門外站著,真是太失禮了。快請進屋。”說罷,側身引著瑤華進了屋。進門時,小荷說道:“小姐去吧,奴婢在門外候著。”
瑤華雖然不明白她不進來的原因,卻也只點了點頭,由她去了。碧雲棲的侍女上了茶後,也在夜凝秋的吩咐之下退下,順手把門也帶上了。當屋裡只剩下兩個人後,夜凝秋便一別方才的疏冷,親切地過來拉著瑤華的手在茶几旁坐下,柔聲道:“妹妹,我帶你進來是有些話要跟你說。”
瑤華道:“夜姐姐有話儘管說,瑤華聽著便是。”
夜凝秋幽幽嘆息道:“妹妹來欽炎府還不久罷?”
瑤華算了算,道:“今天是第十天了。”
夜凝秋道:“外人看來這欽炎府是何等的尊榮華貴,極盡人間之美,但事實上,這裡便是一個碩大的鳥籠,囚禁了成千上百個人在此,過著不由自己的日子。我從去年被送入欽炎府,在一年多的日子裡,沒有一日地都不在怨嘆,怨嘆著那一個人——縱然全世間的人都不明白我,我想,他至少也該明白。但是,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身在其中,不由自己。”她緩聲說著,目光變得悠長而細膩,似乎在觀望著一個飄浮在天際的人影。
瑤華問道:“夜姐姐指的是宰相大人麼?”
夜凝秋微吃一驚,回過頭來看看瑤華,忽而又滿是愛憐地伸手撫著她垂在耳側的秀髮,柔聲道:“妹妹真是冰雪聰穎。是呀,這世上又有誰會像我這樣愚笨,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護著我,我卻只會從不間斷地埋怨他。”
“現在明白了也不遲呢!”瑤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