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的人多——炕上地下滿是人,幾乎沒有落座之處,沒有插足之地。
當故事講到了楊七朗飛身躍上擂臺要力劈潘豹的時候,街門一響走進一個人來。
“這是做甚?黑燈瞎火的,開黑會嘞?”來人在門口站定了,開口跟屋裡的人逗笑。
劉有老漢見來人提個籃子站在門口說笑話,便回到:“你這是要幹甚,半夜三更上門討吃要飯——你也不看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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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人大笑起來。
“你個老玩童,褲襠破了怎杵出一個你?”來人毫不客氣地回敬了劉有老漢一句,接過建英讓出的板凳坐了下來。
“爹,快講!”“大爺快講!”“舅舅快講!”孩子們像一群餓急了的麻雀“嘰嘰喳喳”叫了起來,彷彿張鴻遠不把故事講完,就會被撕吃了似的。張鴻遠用很短的時間講完了楊七郎力劈潘豹的大概,便說:“今天就說到這裡,好!睡覺!”
孩子們不很情願地走出家門兒,這時,張鴻遠划著火柴點著了桌子上那盞小巧的墨水瓶做的煤油燈。暗紅的燈光映到了那位來者的臉上,他不是別人,正是張鴻遠的胞弟——張鴻志。
“志小,你好稀罕。”張鴻遠親切地並有些遲疑地說。弟兄倆人,確實很少來往,即便逢年過節,也是孩子們相互跑動,互送禮道。
張鴻志坐在板凳上,似乎想笑,但又沒有笑出來,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兄弟本是骨肉親,娶了媳婦各奔西東,平日裡很疏遠的親兄弟,坐在一起竟顯得十分尷尬。
“這——他嬸子給猛子捏了個面羊,讓我送來。猛子呢?睡啦?我也正想看看娃子。”
張鴻志極力想擺脫身上那無形的束縛,可是那種尷尬的狀態越是在意它,它越是牢牢地釘在身上。見了大哥總有些拘謹,甚至害怕,張鴻志掏出旱菸來,裝上煙鍋吸起煙來。
吸菸是人們掩飾內心活動、平衡心態、調節氣氛的一種十分絕妙的方法。世界上許多人吸菸的原因就在於此吧。
一陣輕微的喜悅感滑入張鴻遠的心房,他沒想到弟弟會親自給娃娃們送面羊。他說:“你看看娃子就行了,幹嘛提綹東西?你剛修了家也挺緊張的,省著點吧!”
“該省就省吧。”張鴻志十分平淡地說。他對兄長那真摯的滿懷十二分友愛之情的關心反應平淡。他沒有心思聽兄長說道,而且也不習慣閒扯。
張鴻遠望著弟弟沉默寡言的勁兒,心中沉思道:是誰將一個活潑的愛說愛笑的青年張鴻志磨膩成了今天這個寡言少語、總是滿腹心思鬱鬱不樂的小老頭張鴻志?是那個身高馬大、陰狠霸道的女人嗎?是那個缺乏童音稚氣的家庭嗎?是黑烏烏的含著硫酸氣味的單調的煤炭嗎?還是這可怕的時光?對,肯定是這時光。可怕的時間,這個無形的巨輪,不但能重塑一個人的外表,還能重塑一個人的靈魂。可怕的生活,這個萬能的染缸,不但改變了一個人的容顏,還能染化一個人的性格。
張鴻遠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讓弟弟感受一點真正的充滿兄弟情份的融洽,便振振有詞地說起過去的一些閒話,而張鴻志卻漠然處之,並不領受兄長的一片心意,甚至還有點反感他的說道。
“哥。”張鴻志打斷了兄長的話,“建忠辦事我的確拿不出二佰塊錢來借給你,這,你也知道……嗯,這……”張鴻志想解釋一下拿不出錢來的原因,可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大概是想給兄長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又覺得不能欺騙兄長,吞吐了一陣,於是只好不做解釋,直往下說,“我手頭只有這五十塊,你先用吧。”
張鴻志從口代裡掏出一疊面值二元的人民幣放到了炕上,那一疊錢頓時散發出了一股松木氣味,很顯然錢在櫃裡放的時間太長了。
張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