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唇無話。
對峙了片刻,他舉步踱近,立在榻邊居高臨下,有意無意地將她籠在自個兒的陰影底下。
“肚子餓了吧?”他淡問,頓了會兒,見她不答話,逕自又道:“昨夜暴風暴雨的,幾條黑鮪和白身鰈讓波浪衝上甲板,剛好用來煮湯,等會兒舵子會送過來。”
他上身套著一件樣式再簡單不過的背心,多少遮掩了裸胸,但依舊能瞧見他精壯且分明的筋理肌塊。他面容已洗淨,額上尚綁著頭巾,膚黝如銅,眉目深邃,在與昨夜的一場狂風疾雨奮戰過後,神態仍不顯疲憊。
仔細評究他的臉龐,發覺男人的五官其實生得甚為斯文,細長有神的丹鳳眼,眉型英挺,寬額方顎,也稱得上英俊……霍玄女心一促,連忙收斂神志。
面容幽靜,她潤了潤唇,卻問——
“那幾個小姑娘呢?你把她們帶到哪兒去?”
“放心,她們好得很,有食物有清水,比待在倭船的木牢強上百倍。”他四兩撥千斤地回道,瞥見她不自覺舔唇的小舉動,再次淡問:“渴了?”
霍玄女不語,卻見他伸手探向榻邊小几上的竹籃,艙房中的所有擺設全都固定住,就連那隻竹籃底部亦緊黏在几面上。
他掀開竹蓋,從裡頭取出茶壺,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
霍玄女凝注著他,又垂眸瞧了瞧他的手,略略沉吟,這才接過那隻杯子。
“謝謝。”冰嗓細柔。
鳳善棠冷傲的眉微挑,似乎未料及她會吐出謝語。
他雙臂抱胸,靜視著她捧杯輕啜的模樣,一小口一小口,彷佛那是上天賜予、珍貴無端的甘霖,即便口渴唇乾,仍端持著該有的寧詳。
她著實不像海上兒女,身子太過纖細,張掛布帆用的捆繩幾要比她腰身還粗,他難以想像她立在甲板上的景狀,風再強些,隨時能將她捲上天雲外似的。
她膚白如雪,比雪澄透,全然不受烈陽茶毒一般,然後是她的發,雪絲在淡淡的晨光下折現出銀般潤澤。
這樣的姑娘,竟是稱霸南洋海域的連環島島主“飛天霸”的心愛義女?!
連環島在海上揚名已多年,島主姓霍,據聞,年少時隨中國商船航遍五洋四海,後來要說因緣際會也好、誤入歧途也行,竟成了海寇,做了海盜頭子,在南洋迷霧海域外的島嶼落腳,從此佔島為王。
飛天霸終身未娶,認了一名義女和義子,而今南洋一帶的勢力正慢慢交由義子霍連環接掌,連環島由原來的五島漸增,似欲統整南洋海上其餘的力量,頗有青出於藍的能耐。
至於飛天霸的這個義女,據說雖非飛天霸的親生骨血,卻深得他歡心,疼若掌上明珠,每回出海,必讓她隨行在側,只要她繡口一吐,任何金銀珠寶、珍珠瑪碯也得搶來給她。
說實話,在鳳善棠腦子裡,對於傳聞中連環島的大姑娘霍玄女早有了粗略想像……
那該是一名活潑、精靈好動的女孩兒家,能經得起海上風浪,必定有著麥色肌膚與強健體態,再如何偏差,也不該是榻上那如雪如霧的面容和身形。
他的預想錯得離譜,也錯得教他血脈沸騰,忽覺在這漫長的、澀然的、偶爾又麻木得近乎無感的追逐中,有了那麼點不同的玩意兒。
他相信的,飛天霸定是十分重視她。
這世間,有一種女人長相併非絕世之姿、美若天仙,更不懂愛嬌博憐的手段,反倒清冷著臉容,滿身縹緲,可就是讓人難以自制地對她掏心掏肺,想將一切美好之物堆在她面前,只為博她一笑。
她笑起來不知如何模樣?
他沉吟,突然略傾身,撩起一縷她披散而下、差些就要垂至地面的髮絲,湊近鼻下輕嗅,狀若無意地道——
“你義爹外號『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