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疊地鋪好軟氈,從食盒中取出雙鶴銀壺,在杯中斟了七八分,小心奉上。
元旭接過玉杯,琥珀色的酒液泛起點點漣漪,依稀照出的他的面容。
不用看,便可知道是什麼模樣……
他苦笑著,想起那日在琉璃鏡中看到的自己——雙頰凹陷,面色灰黃,如電的明眸也泛起重重血絲。
狀若骷髏啊……
他又是微微一笑,正要一飲而盡,卻聽不遠處有人聲喧囂,好似有女子聲氣在高聲叱罵。
他瞥了一眼,李祿卻心領神會,匆匆去探視,不到半刻便迴轉而來,身後跟了一位宮女,粉面上帶了嚴霜。
到得御前,元旭問起緣由,她只是低低道:“他們要到廢宮中去探險……”
元旭的眼,因這一句而生出詭譎火光來,他含著微笑,溫言問道:“那你為何要阻止呢?”
“因為那裡,有了不得的東西!”
她再也忍耐不住,低聲泣道:“一位風華正好的女子,在那裡悄然死去——這宮中簡直是吃人的地方,我再也耐不住了!”
“轟”的一聲,元旭全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噴湧而出,他忍住太陽穴的抽痛,笑意越發加深——。
“你說……”
*****。
“你是說,朕的太子並非皇后所生。
看著眼前宮女婆娑的淚顏,元旭的聲音漫然無怒,眼中的火焰逐漸消散,彷彿滿含著疲憊與厭煩的沙礫,又好似僵脆的琴絃,下一刻便會崩裂盡碎,消於虛空。
那宮女被他的冷漠而驚嚇到,張著一張檀口,怒道:“皇上難道不想還萱敏帝姬一個公道嗎?太子雖小,也是國之儲君——”
“正因為他是國之儲君,朕才不想讓他白白送命——死者已亦,生者卻還有大把的的青春歲月呢!”
那宮女卻也倔強,站起身來冷笑道:“原來這就是聖君風範,縱妻行兇,懦弱無能。這樣的皇上,當起來愜意嗎?!”
她頭一扭,轉身不顧而去。
元旭止住李祿的怒喝,輕聲道:“你也覺得朕很忍心,是嗎?”
“皇上……”
李祿一時惶恐,正要跪下,卻被元旭止住了——
“等過幾日,你便把這宮女收為‘對食’,給她派個輕鬆的活,儘量保全住她。”
“皇上?!”
“你必定是在想,朕既然如此冷漠,又何必要救她?”
元旭的聲音晦澀,笑意越發詭譎——。
“朕要給兒子留個活的憑證才是……”
他聲音居然帶上了詭異的欣悅——
“這世上,多是的認賊作父,娶妖為妻的,朕的兒子,可不能再認錯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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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乾清宮中,才是正午十分,用膳過後,天色越發晦暗,窗外飛沙走石,扣擊著窗欞。
元旭這幾日的精神略好了些,他接過案前的奏摺,托腮看了起來。
“妙!”
他眼中閃著奇妙的光芒,看了看黃綾封面,輕聲唸了出來——。
“周浚……這倒是個聰明人。”
“古人云漢書可以下酒,當浮一大白,如今我卻是想與這年輕人徹夜痛飲!”
李祿大吃一驚,上前委婉勸道:“皇上,太醫說……”
“朕知道,所以朕只是想想而已——我這條命,剩下沒幾天了,得省著點用。”
李祿身上一顫,正想婉言勸解,元旭不在意的擺手道:“朕還沒糊塗到需要你來哄騙的地步。”
他拿起奏摺又看了一回,吩咐道:“宣這年輕人覲見。”
“皇上,此人地位低微,單獨覲見不合宮中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