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張鴻遠不知從什麼渠道得知後悄悄告訴了她,所以她是十分自信地來到孃家要掛麵來了。
十一點鐘,劉清虎回來了,一聽說姐姐來換掛麵,便說:“沒有啦,姐,前幾天山窪村我丈人家捎來二斤掛麵,早吃完了。”清虎怕姐姐生氣,便主動轉移話題說:“姐,你說你守著個有掛麵的人不去要,白來跑一趟,建英她姑父月月領掛麵,你不去要點?你不好意思要,我姐夫不能去?我姐夫這人也太君子了,要點掛麵又不是要飯,也不丟面子。”
劉瑞芬聽到兄弟的話裡帶刺兒,心中不由動火。她那張豐潤的臉龐耷拉下來說道:“你姐夫沒有你本事大,一不會偷;二不會搶;三不會投機倒把倒買倒賣;四不會挖公家的牆角、貪汙公家的財務。不過,你放心,我們再窮也不會到你兄弟的門下要飯。我又不是白要你的,犯不著你敲敲打打,瞧不起人……”
劉清虎見姐姐說著話淚就淌下來了,而且話中有話,便馬上換了一付笑臉說:“哎呀,姐,你這是怎麼了?說風是風,說雨就雨。我是說,我不知道家有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東西都是所花經手,這大白天鎖什麼門,她媽的。真沒意思,這院裡也沒有賊。這門鎖著,所花拿著鑰匙,等她回來看看有多少,你儘管拿,兄弟也不是小眼人,行不行?”
解迎蘭怕傷了女兒的心,忙拄著柺棍來到院裡說:“瑞妮,虎小說話,著二不著三的,你不要跟他當真。”
解迎蘭嘴上勸女兒,自己的眼圈都不由自主紅了。劉清虎是個孝順人,最不能見父母傷心,於是對解迎蘭陪著笑說:“媽,沒什麼,你快把我昨天給你的煙拿給我姐兩盒。你們等等所花,我去挑擔水去。”
解迎蘭從豎櫃裡拿出四盒“順風”煙裝進女兒的口袋裡。
平常她悄悄將清虎買的香菸給女兒省一兩盒,有時交給前來看她的女兒;有時交給來跟表姐表妹玩耍的建英建誠,而且還得連同她那和言悅語的叮囑給女兒帶回家去——解迎蘭叮囑外甥們時,小巧的雙手似拉非拉,似摸非摸地貼在孩子們身上,好似怕拉疼了孩子們的皮肉,又彷彿是不知如何表達她的愛撫,她語音低緩,低的恰像一陣和暖的風吹透過一個小巧的裂孔,發出軟柔的劃響:“娃兒呀,拿回去給你媽。拿好,呵,不敢掉了。小心,千萬不敢讓你妗妗看見。現在,走吧,趁沒人。娃兒們真親,真親。”
看起來解迎蘭膽小怕事,其實她內心從來沒有恐懼。對兒媳,對兒子,對生活,從沒產生過恐懼感。她是那種喜歡和睦安詳生活的女人,為了這個目標,她總是心甘情願地順從丈夫、兒子、兒媳以及所有的人。她順從,決不是因為恐懼,只要她能辦到的事兒,從不拒絕。有時候當她受到傷害或委屈的時候,那雙小巧美麗的鳳眼中會浸出晶瑩的淚花,即使如此。哪一顆淚珠兒裡面都沒有傷心痛苦,卻是閃著虔誠而和善的微笑之光彩。
她那小巧虛弱的身子從來不生病?不論自然災害還是人生的波折都不會找她。真怪,別說病菌不能侵害她,即使妖魔鬼怪也好像對她敬而遠之。
快十一點半了,吳所花回來了。劉清虎和吳所花在他們的屋裡嘀咕了一番,倆人似乎在爭吵,拌嘴,不過聲音很低。過了一會兒,劉清虎拿著一卷掛麵來到解迎蘭的屋裡說:“姐,就剩下這一斤了,你拿回去吧。下一次再能買到掛麵,我一定給你多留點,你說行不行?”
劉瑞芬看到弟弟臉上掛著剛剛生過氣的痕跡,便說:“所花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拿了。別為這事惹你們生氣鬧饑荒。”
“她?她算個屁。由她?還反了天。拿走,我可以不要老婆,可我不能不認姐姐。媽的,三天不打,她就要上房揭瓦。”劉清虎怒氣衝衝罵了一頓自己的老婆。
解迎蘭說:“瑞妮,拿起吧,該回去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