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驚奇地打量這個應該叫爹的男子。
賢文站起身,黝黑敦厚的臉上露出一絲感動,“芝蘭,這四年來辛苦你了。”
芝蘭只是哭著搖頭,眼淚卻怎麼也忍不住,“只要你活著回來就好。”說著又撲進賢文懷裡哭了一陣,也顧不得身後鶴兒驚奇的眼光,自然也沒注意到賢文的異樣表情。
半個時辰後,芝蘭終於恢復了平靜,有些害羞地看著賢文,“瞧我,只顧著哭了,你餓了沒有啊?我這就去做晚飯。”
“不忙。讓我再看看你。”
“娘,我餓了。”鶴兒開始發光發熱,如太陽般,照亮爹孃的四周,恍得芝蘭羞愧滿面地衝進廚房。
房間裡只剩下父子倆,大眼瞪著小眼。
趙賢文抱臂環胸,冷靜地審視著自己的兒子,對鶴兒並無那種血緣的孺目之情,也無激動之色。反倒是鶴兒對這個孃親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爹爹充滿了好奇,“你,你真是我爹爹嗎?”
趙賢文點點頭,心思轉到了別處。
“娘說……你很厲害。”
“嗯。”他又是點了點頭,起身走到窗前,向黑漆漆外邊望了望,手指好似無意識地輕敲著窗欄,眉頭微微地蹙起,像在想些什麼。
“爹,外面有什麼啊?”鶴兒湊了過來,臉頰微微泛紅,顯然對第一次開口喚爹爹這個詞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麼。”趙賢文砰地將窗戶關上。轉身坐在屋子裡唯一一張椅子上,繼續皺眉沉思。
鶴兒傷心地垂下頭,敏感的他已經發覺爹爹好像不喜歡他。
這時芝蘭掀簾走了進來,“鶴兒,這是今天早上剩下的饃饃,你餓了,先墊墊肚子,娘馬上就給你們做好吃的。咦!鶴兒你……”
鶴兒瞬間撲進孃親的懷裡,“娘,爹爹不喜歡我。”第一時間告狀。
芝蘭笑說,“怎麼會呢?”一抬頭見賢文坐在椅子上一副驚訝又震驚的樣子,這小男孩竟然告狀。
“不是爹爹不喜歡你,是爹爹在害羞啊。”芝蘭輕輕哄著埋在她懷裡的鶴兒。“這麼久了,爹爹是第一次見到你啊。鶴兒第一次看到陌生人不也同樣很害羞嗎。”
“哦。”鶴兒覺得孃親說的話有些道理,回頭一看,“娘,爹爹好像真有些臉紅耶。”
趙賢文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擠出僵硬的笑,“來,鶴兒,讓爹抱一下。”
“不要。”鶴兒小嘴一噘,又撲到了孃親懷中。
補救失敗。
芝蘭哄著鶴兒睡著以後,披件衣服,走下床。來到窗前,賢文的身邊坐下,輕聲道:“鶴兒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對我說嗎?你好像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
賢文一把將她抱住,“蘭兒,我……”
芝蘭柔順地倚在他的懷中,抬起頭,信任地望著他,“說吧。”
“我……”趙賢文一咬牙,下定決心道,“我是逃兵。”
誰知芝蘭卻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原來如此啊。”她還以為出了很嚴重的事情,害得相公連最心愛的兒子都不理不睬的。
“芝蘭,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怎麼會呢!你是我的相公,你活著回到了我的身邊。你遵守了你的承諾,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最後那場仗沒有參加,我逃跑了,芝蘭,你不知道,那簡直就是屠殺,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芝蘭緊緊地抱住趙賢文,他們本是青梅竹馬。芝蘭的爹爹是一名教書先生,賢文自小便是孤兒,被爹爹收養。爹爹身體不好,重病之時,讓他們成了親。不久,爹爹病逝,他們便遷回爹爹的老家居住,誰知好景不長,鶴兒不足一歲時,賢文便被徵兵的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