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被小島充足的陽光曬成漂亮古銅色的臉上,總是掛著蘭特島居民標誌般的憨厚笑容。
而按照小島居民的審美來說,唐納卻有些瘦弱,面板又過於白皙,他總是一個人發呆,偶爾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才回以淺淺的笑。
“這個可憐的孩子,長得多像他去世的母親啊”,鄰居們感慨,甚至有人會說:“湯姆,你們家唐納簡直像個貴族。”
聽到這樣的話,鐵匠湯姆只是訕訕的笑。唐納當然不是貴族,也不會成為貴族,他是自己有些孱弱的啞巴兒子。實際上,淳樸的小島居民很少有機會見到貴族。蘭特男爵不住在蘭特島,這裡只有幫助他管理小島以及收稅的一位事務官。
唐納並不覺得自己可憐。跟上一世幼年時的孤兒院比起來,蘭特島簡直跟天堂一樣。這裡四季溫暖,人們淳樸而熱情,集市裡的大娘們每次擁抱自己時,大胸脯緊緊壓上來,總是讓唐納尷尬得臉紅心跳。
美麗平靜的海灘是孩子們的樂園,遠處大海上,不時有漂亮的白色帆船駛過,偶爾有停靠蘭特小港的船,會帶來滿肚子故事的水手。
傍晚的集市,小酒館門口,落魄的水手會講起自己曾給某位貴族老爺做過隨從,見識過英勇的騎士,他們穿著閃光的鎧甲,單槍匹馬可以對抗上百名盜賊,而神秘的魔法師,隨手揮出的火球,可以把這樣一名騎士瞬間燒成灰燼。水手們的故事粗糙而直接,常常不能自圓其說。難得有遊吟詩人來到島上,他們口中的故事更加瑰麗神秘,講到動情處,會彈起破舊的魯特琴,低聲吟唱,喝多了酒的嗓音,渾濁沙啞,如靠岸的帆船隨著夜晚的風發出低沉的嘎吱聲,那是來自遠方的聲音。這時候,即使最吵鬧的水手也會安靜下來,眼底透出難得一見的嚮往。
相比神秘的魔法師而言,那些總是伴著美麗的公主,史詩般的戰爭而出現的騎士形象,更符合蘭特島男孩兒們的口味,於是幾乎每個男孩兒都有一把木頭佩劍,平時揮舞起來,那神情彷彿真有著營救公主的使命一般。
按照帝國的法律,男孩兒十四歲就可以佩劍,在貴族或者大城市的富裕家庭,這個年紀的孩子就可以去騎士學校接受訓練了。除此之外,在整個帝國境內,貧民的孩子到了十六歲就有機會參與每季一次的特殊選拔,被選上的可以免費進入騎士學院學習。當然,這種選拔,更像是一項娛樂,因為透過的機率實在微乎其微。
島上跟唐納同齡的少年,已經有兩撥人先後去特李斯行省的首府多恩城參加春夏兩季的騎士選拔了。結果不出所料,沒有人透過。也沒有人為此感到失落,因為對於蘭特島的孩子們來說,十六歲這年結伴去多恩城,更像是紀念成年的一次旅行。如同與世隔絕一般的小島,已經沒有人記得起最近一次有孩子透過選拔是哪一年的事情了。
春天快過去的時候,鐵匠湯姆試著問唐納,要不要和同齡的孩子一起去一次多恩城。唐納只是笑笑,並不回答,從那一天開始,他在父親收工後,不急著熄滅爐火,而是接過鐵錘,兀自捶打起一塊熟鐵,他天生瘦弱,錘上三四下就要喘息休息一會兒,但卻並不停止,一旦喘勻了,又接著捶打,每天堅持兩個小時為止。
他不說話,但是老湯姆明白,唐納是要自己安心,鐵匠鋪的活計後繼有人。
“這孩子,只是叫你出去見一回世面,又不是讓你遠走高飛。老爹我還硬朗得很,還輪不到你接班呢。”老鐵匠像往常一樣,伸手撫亂唐納的黑髮,嘴裡像是抱怨,臉上卻帶著欣慰的笑,“多恩城啊,去看看也不壞。”
就這樣,唐納每天都要錘打他那塊熟鐵,打得薄了,便捲成一團或者索性折彎了繼續捶打,客人看得奇怪,問老湯姆他兒子在打什麼,他也答不上來,只說是他打著玩,就當練氣力了。
鐵匠家的啞巴兒子在學打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