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的戶外綠化,感覺外公家變化不大,似乎連樹木花草都不曾長大,還低矮了一些似的。她坐在機場租來的車上深呼吸幾口,才將車子熄火,挽起拎包走出車門,她沒拖出車後的行李箱。 屋子裡面也幾乎沒變,連用人也沒變。但梁思申被留在玄關等候,等用人進去通報。她淡淡地站著,這時候反而心情平靜了,看看鏡中的自己,已非當年青澀。一會兒,外公親自出來,卻沒走近。兩人默默對視了一會兒,外公才開口道:「請進來喝茶,你舅舅他們都還沒下班。」 梁思申不由鬆一口氣,討厭的舅舅舅媽們不在就好。跟外公進去裡面。陳設也幾乎沒變,不過現在梁思申開始能看出好來,那瓷器,那木雕,原來都有來處。但外公卻戴上眼鏡仔細打量她,一直沒有主動開口說話的意思。她並不膽小,從包裡掏出一件件的東西,擺到前面矮几上,先挑岀一件,交給外公:「一件小小禮物,請笑納,是我從國內帶來的西泠印社的印泥。這些是我回上海拍的照片,有老宅的,也有新外灘的,外公要是喜歡……」說到這兒,她停下了,因為看到外公正慢吞吞翻看她送的印泥和印泥盒。 外公看了會兒,語氣緩慢,卻目光尖銳地問:「你現在過得好嗎?應該不錯。」 梁思申微笑:「是,挺不錯。」 外公瞭然地點頭,道:「謝謝你的印泥。西泠印社的印泥倒是一如既往,難為你從國內帶來給我。這外面的青花釉裡紅小盒,才讓人生買櫝還珠之思啊,看來你現在真是過得不錯,不錯到能講究這些了。」 梁思申還是微笑,心想千挑萬選的禮物,看來外公識貨。她不願小人得志似的宣告自己脫離外家後過得很好,可又難忍當年被舅舅們視作窮親戚的惡氣,就想了用這一隻清三代的印泥盒說明問題。但既然外公看透了,她樂得大方:「這是媽媽提醒送的禮物。」 外公點頭,也不再問,開啟相簿看老宅照片,又看到被搭建得亂七八糟的老宅,老頭子情緒激動了,一路罵罵咧咧,終於充滿期待地問:「你爺爺不是高官嗎?有沒有辦法讓老宅免予拆遷?或者我回去跟他們談談?」 「我爸爸已經努力了,可是那兒需要經過一條高架公路,沒法讓公路為老宅改道。媽媽讓問外公,有什麼需要保留的,她盡力拆下來保留。還有上海市政府補償的拆遷款,她讓我在這兒摺合成美金支付給外公。」她將一張支票取出,推到外公面前。 外公沒取支票,卻翻閱著相簿連連嘆息,好久才賭氣地道:「算了,早已給破壞得差不多,我早年親手挑的彩色玻璃一塊不剩,連屋架子都殘缺不全,還留什麼留。唉……」他將手中相簿摔到矮几上,梁思申看著心想,還是一樣的躁脾氣。「支票拿回去,沒幾塊錢,留給你用,你現在做什麼?畢業沒有?」 正說著,一個表姐先回家來,對梁思申倒也客客氣氣問好。梁思申心想她回家的時候,堂兄堂姐們都說她生活奢侈,養尊處優,她自己也覺得是。可現在與表姐稍一對比,立見高下,表姐才是真正的養尊處優,而她則需要奔波照料自己的生活。一雙手伸出來,怎麼都不可能有表姐的綿柔觸感。形容中,更是沒有表姐的悠閒單純,她有因獨立覓食帶來的一身精明銳利。 這一認知,令梁思申銳氣大傷,沉吟許久,直到表姐上去更衣,她才緩過勁來與外公簡單說起近況。外公眼裡的驚訝稍微撫慰了她,但她說完這些,就與外公告辭離開,不願意吃那拿腔拿調的年夜飯,外公眼裡卻是更添驚訝。 行李箱子原封不動地拎回,梁思申坐在夜班飛機上,思緒萬千。沒對比不知道,對比了才看清自己的身份。想到與表姐同樣出身某家門第的高中同學,想到她一直來相處時候的有勁沒處使,現在才明白,兩人不是同一種人。若是她當年沒出國,而是一直依附在爸媽羽翼下,雖然物質生活沒那麼優裕,可她終是不需這麼早為生活操心操勞的吧?因此如今,除了風花雪月,有些生機勃勃的話題,她還真沒法與同學交流,說了,找不到絲絲入扣的響應。她確實喜歡